玄夜听既霖提起执铃,神色凝重起来。毕竟执铃之前只说带烟归入离恨海即可,若她能功成身退,对酆都来说也算是大功一件,若她葬身离恨海,那是再好不过。
他虽不清楚离恨海中藏着什麽东西,竟能让神明陨灭,可雪尽也进去了,他试着阻拦,反而被雪尽的灵力灼伤。
玄夜收回思绪,“这麽生气做什麽?这可不像你。你一向是雷霆手段,昨日回来后便一直怏怏不乐,莫非你还真把那破神官当朋友了?不过只认识了一天而已。”
“你放心,她命大的很,两道缚神咒加身都还生龙活虎的,壮得跟头牛似的,方才也不知道是怎麽了,居然恢複了部分神力,连我都不是她的对手,真不愧是天界第一武神啊。”
“你这是在夸她?”既霖蹙起眉头。
这实在不像在夸人,况且烟归的身体她查探过,绝不是玄夜所说的那般壮得跟头牛似的,她绝不可能弄错了,要麽是玄夜弄错了,要麽就是烟归借助了外力来维持神力。
究竟是怎麽回事呢?
……
起初还是风平浪静,越往离恨海深处行走,这浪便越大,直接兇狠地拍在缚昭为他们开的这条道上,激起石子贝壳飞扬。
两人的衣衫下摆也被窸窸窣窣的浪花打湿了,那浪还时不时作恶,嚣张地翻过头顶,落下一阵急雨。
好在雪尽及时撑开了那把银白纸伞,于是任凭浪潮汹涌,也不会打湿鬓发。
“殿下?”他突然出声唤她。
“嗯。”烟归回应之后才反应过来,作势要教训雪尽,“我不是说了叫我烟归吗?你一口一个殿下真听得我头皮发麻。”
雪尽声音听起来有些悲伤,他是真的很害怕再次失去她,醒来时满室空旷,手边只有一缕她的秀发和一个靛青镶银香囊,“你今日为何不辞而别?”
烟归本来以为离开后就不会再遇到雪尽,没想到他还是找来了,于是反问道:“你怎麽解开我下的禁制的?”
“那你的神力又是何时恢複的?怎麽恢複的?”
烟归止住步子,凝视雪尽,气鼓鼓地将手叉上腰,“你问题太多了!我回答不过来了。”
雪尽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那你挑挑拣拣着回答吧。总之你每次都这样。”
这话说得她很蛮不讲理似的,烟归被气笑了,“我哪有每次?”
每次都不按常理出牌,每次都胡搅蛮缠。
“你别这样盯着我,再这样我真的不理你了。”烟归被盯得浑身都不自在,急切地想要往前走。
雪尽一把拉住她的手,将她有些冰冷的手放在自己手心,紧紧握着,“是谁昨天哭着说,希望我永远不离开的。”
“不是我……”烟归没办法否认,但有意想要逗逗雪尽,“是哪家小娘子对雪尽大人说这样的话啊,雪尽大人又是非要缠着谁啊,我又不在现场,我怎麽会知道呢?”
“那看来是我跟错人了,我得走了,去找那个爱哭鬼。唉,也不知道去晚了她会不会又哭鼻子。”雪尽状若无意地轻叹口气,松开了烟归的手,转身欲走。
烟归见雪尽果真要走,一时急得什麽也顾不上,忙拉住他衣袖,“你还真走啊,我就是气堂堂天界第一武神就这麽被你诋毁……”
“那你还承不承认了?真不想对我负责了?”
烟归受不了雪尽这般炽热深情的眼神,只好捂住自己的眼睛,无助地控诉,“雪尽!你好烦呀!”
“殿下,我说过,不要和我纠缠,既然你非要拉着我一起,那便别想甩开我了。”是的,他本不欲陷入情网,是她一次次试探,一步步引诱,让他身不由己地沦陷,甘之如饴。
雪尽走上前,将她捂住双眼的手掰开,放进了自己手心。
他真的很想和她永远纠缠,不死不休。若真有千万个朝夕可供挥霍……该有多好啊。
烟归慢慢睁开眼,那呜呜风声又席卷浪花而来,雪尽正欲撑伞遮蔽,奈何烟归紧紧抓着他的手不肯松开,于是那滔天巨浪从半空折返,如繁雨急落,将两人淋透。
她的眼前已是一片水帘,眨眼闭眼间便有水珠颗颗滚落,什麽也看不见,只能听见雪尽哀戚的声音响起,“烟归,有什麽事我们一起承担。不要再独自面对了。”
烟归不置可否地将雪尽的手拉开,从腰间取出那条银白丝带,丝丝缕缕地缠了一圈又一圈,将两人的手捆在了一起,这样就永远不会分开了。
“你还说我呢。”她说着止了话头。
雪尽垂眸看她半晌,忽然开口:“好了,我问你,你是如何认出那不是我的?”
烟归的脸霎时红透,雪尽觉得有趣,又将她扳正,弯下身子去看她神色。
“我在问你怎麽认出那不是我的,怎麽脸这麽红?”
烟归躲闪着将头偏过去,昨夜那些片段又不受控制地浮上心头。淩乱的衣衫,交缠的呼吸,雪尽近在咫尺的脸。
他一遍遍地捧着她的脸,轻啄慢撚,像是在品味一道绝味佳肴一般,又像是在吮吸一朵初开的花一般,那般认真,那般虔诚。
“我觉得,你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和玄夜算账。”
雪尽眉梢一挑,脸色阴沉下来,他当然会去和玄夜算账,离恨海陷落这麽大的事情居然不和他商量,还私自和老魔尊做了交易,这无异于与虎谋皮,到头来被啃得干干净净的一定是玄夜。
“他为了酆都的未来把我卖了这件事我不和他追究,姑且赞他一声大义。可是他身为酆都城主,居然行偷窥此等为人所不齿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