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群妇人好似与马婆子是一伙的,她们不知在哪里又换了一身衣服,和马婆子的衣服一样都是红棕色的,只有袖口延伸出来的布料是一层白纱,脸上也带着木质面具,却只涂了一层清漆上面画了一张笑脸,她们腰间还系上了一个小小的腰鼓。
若是只有一个人这样打扮出现,周生倒还不会觉得什麽,一群人这样打扮穿梭在无声的喜宴中,面具上的笑脸都只剩诡异而不见丝毫喜意。
红烛明灭间,那群妇人从院门口一路站到屋门口,她们齐齐将脸转向马婆子,随着马婆子的位置而不断变化。
周生不敢表现的特殊,只努力斜着眼睛看过去。迈着僵硬外八字的马婆子走到了院门口也不知是从哪里又摸出来一柄细细长长的红灯笼用左手提着,右手将银铃摇响,在密集铃音中掐着嗓子喊道:&ldo;吉时已到!&rdo;
话音刚落,那群妇人齐齐敲响了腰鼓,一下又一下,在整齐的鼓声中,院外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
周生忍不住将头转了过去,看到院外漆黑的路上冒出来了一擡棺材和一擡喜轿。
两队人齐齐地在鼓声和铃声中走到了胡家大院前,他们和妇人一样,脸上都带着涂着清漆的木质面具,只是擡棺材的面具上是哭脸,擡喜轿的面具上是笑脸,两队人穿的衣服也是一白一红,他们泾渭分明地站着,周生后颈的汗毛直接竖起。
&ldo;新郎官别害羞,把新娘子迎出来吧!&rdo;马婆子好似什麽都看不到一样,对着棺材笑呵呵地说道。在她眼中,或许那放棺材的地方正站着穿着新郎服的康子。
几个白衣擡棺的人就地起棺,将躺在里面换上了喜服的男人撑起,挎住脸色青白的新郎往喜轿前走。
马婆子接着说:&ldo;新娘子别害羞,新郎官来迎你来了!&rdo;
红衣的擡轿人将轿帘掀开,伸手扯出来一个头戴凤冠的年轻女子,他们压着新娘的身子,让她挣脱不开。
那女子是活生生的,可新郎却已经是个死人了。
周生脑子轰的一下好像炸开了,到了这一步,他才知道,原来今天的喜事竟是冥婚!
鸿影归乡
这是吃人的陋习!
必须要阻止他们!
周生在僵住后立马就决定要搅黄这场婚宴,他一个用力起身,却又晃着坐了下来。
怎麽回事?!
惊疑之中,他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发沉,脑子也是昏呼呼的,他看向还算是熟悉的周娘子和茉莉,试图从两人的脸上找出察觉到不对的神色,可是只看到了冷漠。
周娘子注意到周生的视线,轻声说:&ldo;你是唯一一个外来者,谁都不想这场婚事出现变故。&rdo;
所以,胡婆婆才会那麽敌视他,所以周娘子亮子他们才要邀请他,只要看在眼皮子底下,喂了药,周生这个已经与村子格格不入的人就不会作乱。
是所有人都在期望着这场婚事会顺利地进行下去。
个人的意志是抵抗不了群衆的,当这山里的人都彙集在一起,就没有人能从他们制定的规则中反抗。
周生的突然站起并没有引起旁人的过多关注,婚礼仍在继续。
新郎将新娘迎出来后,马婆子又是摇起了银铃,在她身后带着笑脸木质面具的妇人们齐齐出声。
&ldo;新娘娶进门,福禄寿喜都入门。&rdo;
撑着新郎的人从白衣人换成了红衣人,他们挎着新郎迈进了胡家的门槛,在无声中走进正对着的屋中。
&ldo;新娘娶入厅,金银财宝满大厅。&rdo;
红衣人也压着新娘走了进来,新娘是个年纪轻轻的姑娘,苍白的脸上流着泪,唇上涂着大红的胭脂。
他们进入屋中后,里面亮起了烛火,红豔豔的喜烛上还有着花纹,烛光照亮正中央。
屋中放着几张太师椅,墙上挂着几副水墨的山水画,喜字贴的到处都是。太爷们和胡婆婆穿着红衣坐在椅中,亮子陪着站在一旁,他们的脸上挂满了皱纹,连笑容都看不出来。
马婆子跟着也走了进去,那张红灯笼已经被人挂在了院门口上,她的银铃也收了起来,将脸上的恶鬼面具摘下,露出里面一张涂白画着红唇的脸,她眯着眼睛笑,嘴角咧成一条细缝。
&ldo;一拜天地!&rdo;
在红衣人的摆弄下,新郎和新娘转身向院中,对着无月的天空压着弯了身子。
&ldo;起!&rdo;
红衣人将新郎新娘拉起转身向后,新娘的呜咽声逐渐变大,正对着的太爷们和胡婆婆却不为所动。
&ldo;二拜高堂!&rdo;
他们又被压着对着屋里的老人们弯了腰。
&ldo;起!&rdo;
新郎和新娘被扯着面对了面,新娘的挣扎力度变大,但是红衣人抓的死死的,她逃脱不掉。
&ldo;夫妻对拜!&rdo;
青白的脸一下子压了过来,即便画了一层厚厚的妆也掩盖不住变多的尸斑,新娘子似乎是不会说话的,她哭的声音更大了,却还是无力抵抗被压着和对面的新郎相拜。
一个妇人端着托盘走上来,马婆子从托盘上拿起一把小刀,笑着对新人说:&ldo;喝完这杯交杯酒,你们就是真正的夫妻了。&rdo;
她一把扯过新娘的手,用刀把新娘的掌心划开,鲜红的血液从伤口涌出,顺着掌心的纹路向下流,那个妇人将手中托盘凑了过去,新娘的血液滴进了两个酒杯中。她们又如法炮制从新郎僵硬的尸身上也取出了几滴发黑的血,清澈的酒液中混入了两个人的血,它们在酒杯中交融。
&ldo;来,喝吧!&rdo;
随着马婆子的话,新郎和新娘被掰开了嘴,那两杯酒纷纷被灌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