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是皇上昨儿晚命人送来,说宫外得的好的,肚丝是三爷送来的,余下都是奴才备的;奶饽饽与春饼都是一早新蒸的,粳米粥用微微的小火煨了一宿,枣儿都软烂了,热腾腾地早膳吃最好。您从钟粹宫回来,想来灌了一肚子的风,快热热地喝上一碗,再吃两口饽饽,等奴才卷春饼与您。”
“我瞧星璇啊,就是说这些吃食的时候最精神。”清梨示意寻春上来盛粥,尝一口果然清甜可口,粥米软烂枣儿香甜,直暖到肺腑里,当即道:“我真是恨不得日日来这蹭一顿早膳吃。”
娜仁眉开眼笑:“我也不是拒客的人。”
膳后二人没急着动弹,坐在炕上喝消食茶,豆蔻拣空档上来将张氏的事儿回了,娜仁听得笑到不行,“皇上当真直接把她撇下进了钟粹宫?倒是他看得出的事儿。不过若总是这样不解风情又怎么好呢?”
清梨摇头道:“你不知,皇上不是不解风情,只是这风情前头有更要紧的事儿,便不想解了。您瞧,如今宫里这些个事儿啊,只怕在咱们皇上眼里,没有一件是比马佳姐姐的胎更要紧的。得亏皇后娘娘不是个很爱嫉妒的性子……”
她说着,又连忙住口,悄悄把眼睃下炕边侍立的李嬷嬷,果然面色微沉,当下心中轻叹,与娜仁道:“是我失言了。”
“她多大人了,也不过是私底下念叨念叨,也值得嬷嬷生一回气。”娜
仁好笑命道:“嬷嬷可吃过早饭了?琼枝,左右也到了你下去用膳的时候,领着嬷嬷一齐去,饭后热热地沏一碗青柑普洱茶与嬷嬷消消食。春日晨起寒气从脚上起,嬷嬷上了年岁,索性在这儿歇歇,等我们从宁寿宫回来,她在随着清梨回启祥宫,岂不省了好些事?”
清梨眼睛一亮,一扬下巴,优雅自矜的气派流露出来,温和地笑道:“嬷嬷且去吧,我都多大人了,况身边有寻春服侍也就是了。”
李嬷嬷一时无奈,给寻春使了两个眼色,一丝不苟地向二人行了礼,方与琼枝退下。
她一退下,清梨眼见松了口气,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娜仁,道:“娜仁姐姐好胆气,你不知道,李嬷嬷原是我姑祖母调、教长大,自梳了来教导我规矩的,素日里我身边的人没有不怕她的,就连在家时,我娘也不敢招惹她。”
“那岂不是如皇后身边的秋嬷嬷一样了?到底是为了你好的。”娜仁呷了口茶,随口道。
“……若是秋嬷嬷那样还好了呢。”也不知是娜仁哪一句触动了清梨,她兀自坐了半晌,只闷闷说了一句。
娜仁很摸不着头脑,二人便只坐着喝茶,拣近日宫中的新闻说些,约过了两刻钟,外头阳光愈发暖了,便起身相携往宁寿宫去。
琼枝急急忙忙取一件斗篷搭在手臂上,因娜仁素日不喜出门浩浩荡荡一群人跟着,只她、豆蔻与唐百带着一个
小太监左右跟随,仍从御花园穿过。
宫里养猫儿狗儿的多,太妃们也有养来解闷的,皇后殿下还养着两只凑趣,这会都来御花园散逛,因是叫春的时节,怕有冲撞了娜仁,唐百几个好不小心。
娜仁道:“按例,宫妃有孕,各宫的猫狗也都该拘束些,况这里离钟粹宫又近,只怕没头没脑的冲撞了佛拉娜。”
她正说着,迎面见坤宁宫里的兰嬷嬷带着两三个宫女太监从东月亮门那边的小路走过来,正行至跟前,向她请安,便摆摆手免了。
兰嬷嬷笑容可掬,恭谨中带着温和,并不卑微到低三下四,皇后陪嫁的奶嬷嬷,坤宁宫中第一人,也当有这个底气。她笑道:“慧主儿与李主儿这是要去向太福晋请安吗?”
“前儿听说太福晋身体不适,本宫放心不下,故去看看。兰嬷嬷这是……”娜仁随意与她说着话,兰嬷嬷道:“是奉皇后主子的命去看马佳小主。”
匆匆一会,又匆匆一别。兰嬷嬷道坤宁宫中还有差事,向二人告了罪,去了。
见她行色匆匆的样子,清梨疑惑道:“可是有什么事情?急成这样。”
“皇后宫里,当然是不似咱们这样清闲的。”娜仁道:“若是兰嬷嬷闲了,只怕宫里就什么事儿都不必办了。”
清梨吐了口长气,道:“我还是喜欢如今的清闲日子。”李嬷嬷不在身边,她说话也放松许多,“皇后每日连轴转的,这边
见诰命管事,那边对账彤史册子,上要奉养孝敬老祖宗与太后太妃们,下要照看皇上弟弟与有孕妃嫔,宫中大事小事,没有她能够放心不看一眼的,实在是累得慌。”
娜仁却道:“皇后未必苦于这个,只怕若有一日清闲下来,她还要不舒服的。那日打牌,光是内务府两匹料子的差就问了二三遍,还有内侍的处理,稍大点的过错就要亲自过目处理,人所属的旗籍、家里几口人都要亲自过问,没有一处放心。照此看,虽有清闲时候,她自己却坐不住。”
清梨叹了口气,“便是多思伤身,皇后尚且年幼呢。”
“这话谁又好说呢?”娜仁笑眼看她,又是无奈:“我也缓和地说过两句,其实皇后自己哪里不知道呢?只是放心不下罢了。”
二人慢吞吞地走着,倒说起闲篇来。
正要穿过北边一道小门,却听见假山石后头两个小宫女嘀嘀咕咕。
这一个道:“听说皇后娘娘大前天处置了两个内侍,也不知多大的罪过,家里都打发下去,三代内不许有人入宫的。”
那一个说:“你知道什么?我听我在内务府管事的叔公说了,被打出去那两个,都是镶黄旗下包衣出身。”
“……难不成,还和当年一样,是皇后排除异己,看不惯镶黄旗下的人?”这一个连忙接上:“可是不好说啊。”
那一个道:“哼,眼皮子浅的东西。若是平常还好了呢,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