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被人从一场黄粱美梦里扇醒,赵慕青有些头重脚轻。
爱情为什幺?不就是图个伤心幺……
她转身,背对走入夜色。
走了很远,没有回头看那宫殿一眼。
她是大周公主,就算担不起江山社稷,也要对得起舅舅,不能辱没身份。
新朝已立,纵使天大地大,哪还有容身之处?比起被千夫指前朝余孽,比起他最后亲自下旨杀她,不如自行了断。
人固有一死,火烧起来,赵慕青抱了决心,虽然疼得很也捂着嘴没有叫一声。
她用生命论证,当舔狗是没有未来的。
在觉得自己正像风中残烛一样燃烧完生命时,肖毅冲进来,约莫是她熏成了块黑炭,他摸索片刻才发现昏迷了的她。
那会儿,赵慕青对褚渊的印象还停留在有匪君子。
眼前的他容貌没有太大变化,该死的好看,但整个人瞧着和原先有点儿不同。
哪里不同还没琢磨出来,只是眉梢眼角日增的王者之气令她险些没认出来是曾经“落花人独立”的少年。
赵慕青没有设想过再遇到褚渊是怎样的画面。
气氛一度十分尴尬。
她以为自己会柔肠百结当场心肌梗塞,或是怒发冲冠恨不得把对方杀之而后快,却都不是。
她该怎幺开口,说别来无恙,她是大周的八公主?还是说造化弄人,她拔毛凤凰不如鸡,落魄到成了一个阶下囚?
不能说。不管哪一种说法,都是个笑话。
随侍太监王显见她盯着皇帝,急忙喊:“死丫头,瞪着眼珠子往哪儿瞧呢!”
褚渊挥手让他退下,眸光微亮如雪,复又像一豆灯火被掐灭。
的确像,无论眉眼,身形……分明是八公主的样子,颈间却没有那道胎记。
他缓缓开口,一字一字问:“你是谁?”
声音哑得厉害。
“……”
赵慕青怀疑他吞了块煤炭,且他的眼神也有些吓人。困惑,震惊,仿佛还有咄咄逼人不敢置信的情绪,要把她给生吞活剥似的。
太多太复杂,反正她肯定不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欢喜。
她只觉胸口骤痛,呼吸急促起来。
概因想到褚渊的所作所为,要论无耻程度,自己还逊色许多。
但经过四年磨砺,赵慕青毕竟有了长进,心也沉寂许多,所以比当公主的时候能忍得多,就算痛到浑身痉挛,面上还保持着淡定。
褚渊上前一步。
王显忙阻拦道:“陛下,万万不可啊!”
伸出的手滞在半空,褚渊直起身,不着痕迹收回。
赵慕青大气不喘一个,拼命按住胸口。
药在范家,她要是能挺过去的话就是个传奇。
褚渊睨着气息奄奄的她,好像不耐烦道:“把她带出去。”
“陛下!”王显惊疑。
褚渊擡脚往狱门外走,声音和着幽凉的夜风一同卷进来。
“朕不想说第二次。”
冷汗濡湿额发,赵慕青看见他的身影由近及远,消失在漆黑的走廊尽头。而她苦撑的精神瞬间土崩瓦解,双目一黑。
王显悻悻答应着,心里却抱怨:算这臭丫头命好。
细细看,脸简直跟八公主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他突然打个哆嗦,不耐烦地吩咐身边的小太监两句,提着宫灯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