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封极刚才的态度来说,人类所渴求的一切,他大约都是不吝赐予的。
高位者为了一个不确定的神格能做到这个份上,易水先前的那一声“极哥”喊得心甘情愿。
就连此刻他都忍不住在想,如果他不是在那样的场景以那样的方式穿越,今天他真的能如此平静地走出对方的神殿吗?
他当真不会生出更多的野望吗?
想到最后,易水靠着树短暂地闭了下眼。再睁眼时,他已经掩去所有连夜不休的疲惫,带着与往日没有半分不同的神态进入了封尽的地界。
“来得够晚的啊……我以为你会更聪明点,直接听劝不来了。”
“怎么,极哥竟然也没能给你想要的?”
当易水走进这位灾神领域的一瞬间,直接就被传送到了位于地底的游乐园里。
随后他一抬眼,就见到无所谓地坐在摩天轮顶端隔间外,在乐园花哨灯光和轻快音乐下、显得过于格格不入的某位灾厄之神。
而更加让人觉得荒诞的,则是对方身上破败的神袍和脸上不曾散去的血渍。
几者叠加起来后,灾神与生俱来的野性和不曾掩饰的疯劲愈发呼之欲出。
封尽察觉到易水的目光后不在意地扯了个笑:
“你当初死在海里后,极哥就猜到沃忒会看你不顺眼。所以在夜宴开场前,他特意跟沃忒打过招呼,让他放你一马。”
“他也知道我容易发疯,所以更是一再地让我离你远一点。可惜,沃忒没听,我也没听。”
“大概是因为我比沃忒更疯一点?谁知道。反正夜宴一结束,他就和我打起来了,这一打就打到了一个小时前。”
想到和极哥打出真火后对方说的那些话,封尽皱了下眉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勉强拿出了自己最后一点善心道:
“听完我刚才的话你就该知道,极哥偏爱你,偏爱得明目张胆、不遗余力。”
“我从来不是什么慈善家。你在他那都得不到的东西,在我这种疯子这里更难得到。小崽子,趁着我还没反悔,你最好掉头就走,能走多远就走多远。”
易水原以为他会和封尽开始一场赌上性命的战斗,却没想到会骤然听到这么一段话。
老实说,对他而言搏命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一线希望直接止步于此。
财富、权利、力量,自由自在、无病无灾、长生不死。他忍住了几乎所有人梦寐以求的欲望,放弃近在咫尺的一步登天,最后换来的就是这样的结局?
封极到底对这位灾神说了什么,才能让对方压住肆无忌惮的本性,甚至没了所有的战意?
无所谓了。易水面无表情地拿出了封尽所赠的那把长弓,绷紧的弓弦流畅地划过他拇指的金戒,以神力凝结的剑箭遥遥对着摩天轮上的神明。
在封尽微微愣神的一刹那,原本还存于弓弦上的箭矢摧枯拉朽地撕裂了灾神身侧的厚重神力,于他眼角下再度添上了一道伤痕。
一秒过后,从来不曾理会身上伤势的封尽缓缓抬手,用拇指一寸寸拭去了眼下新鲜的血迹。
“哈……”嗅着空气里徘徊的血气,男人极为突兀地低笑了一声,“我难得大发善心……”
后面的话封尽并没有说出口。取而代之的,是他除眼角外开始急速恢复的伤痕。
先前他特意留着一身伤,就是为了在这经年累月里他最为熟悉的苦痛和血气下,冷静地去思考一些他之前从未想过的事。
但现在,只是多了一道血痕而已,一切却已截然不同。
苦痛和鲜血固然能让他冷静,却更能唤醒他狩猎者的本能。
只是今天,他想狩猎的并非是猎物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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