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日率大军入城,穿得便是甲衣,腰间佩剑,下马间甲胄佩剑与战马鞍镫发出相击轻响,同一众着长衫的文士子弟格格不入。
崔璟视线扫过人群,未多停留,跨上石阶。
上前行礼的管事抬手相拦,出声提醒:“大郎君——”
崔璟利落地解下佩剑,丢给一旁的亲随,吩咐道:“元祥随我入府,其余人在此等候。”
“是!”
那队精锐立时分列两侧,动作整肃,气势煞人。
一群崔氏子弟神色各异地交换着眼神,很快跟在崔璟身后一同往府中走去。
崔氏的根基虽不在京师,但此处所居,处处亦显底蕴深厚。
高墙之内,洞门重重,移步换景,前见碧瓦飞甍,侧有高阁耸立。
崔璟穿过一道道重门,来到了正厅前。
厅中,有着靛蓝长衫的中年男人背对着门厅而立。
崔璟上前,向那道背影行礼:“父亲。”
那背影久久未动,崔璟便久久未得直起身来,亦未再语。
无声的僵持下,一行崔氏子弟面面相觑,皆觉气氛紧绷。
又待片刻,那道负手而立的背影终于转过了身来,现出了一张肃严的面孔,而其上本就不算好看的脸色,在视线触及到青年身上的甲衣之际,彻底变得阴沉。
开口之际,声音里是压制不住的怒意与讽刺:“你还知唤我父亲,还知自己姓崔——”
“这两年间,族中多次去信催你回京,你视而不见之际,可还记得自己身上流着的是崔氏的血!”
“谁准你盔甲不除,形容不整,即入崔氏此门!”
“一身污秽杀气,玷我崔氏门风!”
“你为崔氏嫡长孙,如此妄悖不堪,何以为族中子弟之表率!”
崔璟垂眸静听,黑而密的眼睫在眼睑下方投下阴影,面上不曾因这些话而有一丝变动。
这是他的亲生父亲,亦是如今崔氏的宗子,崔洐。
见他始终不语,而族中子弟神色复杂,崔洐自觉面上无光,怒气更盛,蓦地甩袖:“……简直丢人现眼!”
“来人——”他声音冷厉如冰:“带这逆子去祠堂反省,同列祖列宗请罪。”
“……郎主这是在作何?”一名姿容秀丽的妇人带着女使走了进来,劝阻道:“大郎凯旋,时隔两年方才归家,如何就要让他去跪祠堂?”
听得这道声音,崔璟未抬眸。
崔洐也未曾理会妇人之言,只盯着崔璟,声音愈冷:“怎么,你这是要忤逆为父吗?”
崔璟抬手,转身出了厅门。
那妇人抬手想要将人唤住:“大郎……”
崔洐面沉如水:“莫要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