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马匹就在左近,双双上马后,“飞雪踏”却不肯挪动,无论陶花怎么催促,它就是望着耶律澜恢恢叫唤。
耶律澜走上前来,抚摸马头,刚要轻声安慰。却见秦文纵马过来,到得近前,一手拉住马缰,一手揽住陶花腰间一提,陶花即凌空而起,稳稳落在秦文的马上。他向耶律澜一拱手:“就此别过,但愿后会无期。”即与陶花共乘出营而去。
已出敌营好几里远,陶花还有点恍惚,说不出话。一是因为见到了耶律澜,多年心事一起涌到眼前;二是因为被秦文揽在怀中,男子气息扑面而来,让她心跳得飞快,不敢出声。
秦文看她一直低头恍惚,于是温言道:“我的坐骑,叫做‘火云追’,你让人家驮着你,不跟人家打个招呼么?”
陶花破涕为笑,拍拍马头:“我叫陶花,以后有谁欺负你,尽管来找我。”
秦文看她笑了,自己也就笑了,柔声劝慰道:“过去的都过去了,以后总会有人对你更好。”
她低声答他:“我不是在想过去的事情。”
“那你在想什么?”
她沉默一阵:“今天,要是没有你,我多半会撑不下去。”
秦文半晌无语,陶花回望时,他猛然双臂一紧将她拥在了怀中。
月华如练,光影皎洁,漫空密密情意。
她怔了片刻,既未躲闪也未挣扎,却忽见前面就是岗哨,于是茫茫然抬起头来,傻乎乎问:“是……是做给他们看的,是不是?”
身后的人没有答话,只是怀抱却放松了许多。
到了岗哨近旁,他低头到她耳边:“乱世无奈,你别怪我。”
她一脸失望,却仍是强笑道:“怪你什么?没事的,我在草原上长大,不看重你们中原的规矩。”
他不语,她接着便是叹息:“将来,等到天下平定,我再也不过这种乱世的日子,我要卸甲归田。”
他沉吟半晌,岗哨已经远了,于是把手臂放开:“我们秦家的规矩,是要在朝中掌着虎符。”
“火云追”缓缓前行。明月如歌如诉。
陶花转回头来:“那,将来你在朝中,我却归隐了,你……你会不会去田间看我?”
他揽在她身侧的双臂收了收,却终于没有收成怀抱,终是放开。
两人无语半晌,气氛已经微微有些尴尬隔阂,营门却已就在面前,一众兵士都在附近巡逻。
秦文重新抱住她,忽地一笑:“不必到田间去看你,今晚,到你帐中去看你,可好?”
话音未落,一柄小箭已经指住前心,秦文点头:“嗯,果然是我秦家的媳妇。”
陶花握箭成拳,重重击在他前胸,他受了这一拳,就势握住她的手,轻声说:“你力气还不小,我可受不住第二下了。”
他们就这么迎着月光缓缓进了营门。从外面看起来,倒是个十分亲热的模样,何况她脸上尚带着羞晕。
三日内契丹大军果然退去,耶律澜自是以情相让了,可是他们首战大败,锐气伤尽,这仗打下去,他们其实是胜少败多。正如秦文所说,周军同意休战,不追击,其实也算是相让了。争战由来如此,两人各让一步,就是天下太平。
契丹军退去之后,周军即整理行装。十五万幽州军分散各地布防北境,秦家军亲兵由秦文带回京城。大批人马分头开拔,各往目的地,井然有序离去。
秦文特地安排陶花和自己一队,陶花的战马已然不在,交待小金去寻一匹来。结果小金回来说找不到,陶花看他鬼鬼祟祟的样子,十分恼怒:“重骑兵一人配三匹战马,怎么可能找不到一匹给我先用着?”
小金听凭她训斥,反正就是找不来。
陶花走上前牵过小金的马匹,说:“那我就先用这匹,你走路吧。”
陶花骑上小金的大灰战马,一边得意前行一边回头看嘟着嘴跑的小金。秦文听见这边吵闹,纵马过来,看见眼前情景,笑道:“你别欺负小金,他是老实人。”
陶花撇嘴:“可惜啊,我的雪儿不在,不然用得着受你们的气?”
秦文附和:“是,是,你的雪儿最好,天下第一,古今无双。”
陶花继续撇嘴:“不但好,还是别人送的,我没有好马赶路,澜哥哥脱手就把他的马给我了。”
秦文微笑着拍拍自己的汗血宝马:“听见没?以后你就归陶姑娘使唤了,人家都开口来要了。”“火云追”似通人意,当即冲陶花长嘶两声。
陶花大喜,低声问他:“是真的还是假的?不是做给别人看的吧,以后要不要还的?”
他毫不犹豫:“当然是要还的!”
她的脸刚苦下来,他接着说:“十年后还吧,借给你十年。”
一匹马的全盛时间不过十年,陶花低头一笑,在马上探手过来拍拍“火云追”的脑袋,同时斜眼看看马上坐的人:“那你还不下去,骑着我的马干什么?”
秦文伸臂过来:“先把你放上我再下去,不然它不认你。”陶花想想也有道理,就听任他把自己携过马上。可是过来多时,他还是不见有下去的意思。
队伍中兵来将往,人多眼杂,有人看见就会笑笑。虽然是做戏,陶花也会害羞。她坐在马上越来越不安,自己的功夫却又不足以赶他下去,想要自己跳下去时,他用臂膀拦住了。
两人就这么共骑而行半日之久,到陶花窘得一句话也说不出了,心跳得快跃出喉咙时,秦文才去帮她找了辆马车独坐,让她能休息好些。
队伍日行夜息,缓缓行回汴梁。一路上秦文对陶花照顾有加,形影不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