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林之梦盯着屏幕,“他们也算在一起了。”
纪缘先是一愣,垂下头露出嘲讽的笑容,又看向电视,喃喃道:“原来你是这麽想的。”
“也是,”纪缘还是认可了她的说法,“也算在一起了。”
电影仍然是导演擅长的大团圆结局,女主历经万险唤回了爱人的理智,一起打败了反派,两人历经磨难,更加确定彼此的感情,重新开始吵吵闹闹甜甜蜜蜜的打怪生活。
林之梦伸了个懒腰:“挺好的爆米花电影。”
她往旁边一看——纪缘正看着电视出神。
“怎麽了?这部电影很对你的胃口?”
纪缘这才如梦初醒般,摇头说:“不是,这结局真好,挺让人羡慕。”
林之梦自觉听出了言外之意,把胳膊攀在纪缘的脖子上,“纪先生羡慕了?那咱们也团圆去。”
纪缘一把抱住了她,脑袋搭在她的肩膀上。
在林之梦以为他会有下一步动作时,他只是越抱越紧,越贴越近。两人的身体像同根寄生的两棵树似的,纠缠不休。
电影当然可以完结在最美好的时刻,爱人团圆,所愿皆成,但人生能握住的终究只是片刻。
日子就这麽不动声色地溜走了,纪缘还是每周四去赴一场莫须有的台球约,林之梦还是故作迟钝不闻不问。
不过这段时间林之梦的确没有精力关注纪缘的状况,公司的现金流出了问题,刚开始只是疯狂地接活和延长工作时间,没几个月就发展到双休变单休。
林之梦倒是没什麽特别的感觉,除了偶尔会心灰意冷、浑身乏力。她一睁眼就只能想到工作,连周末也没了娱乐的心思,像一台廉价的老机器,涂抹润滑油也只是为了继续吱吱呀呀地运作。
如果她的工作进展顺利,短时间也不会有什麽影响,可惜随着工作任务增多,这台机器时不时的就要报废一阵——她设计的方案不断地被挑错、驳回,像新人一样被批到无地自容。
其实这不是什麽大事,对她来说应该是习以为常的,可因为公司显而易见地在走下坡路,人人自危,焦躁、烦闷充斥着整层楼。
有路人找好下家,有心人开始表演,而林之梦埋头工作,装作对一切无从察觉,以免过早地暴露自己的无能为力。
不过在被宣判之前,还是要工作的。
反而是纪缘先看不下去了,在林之梦打着喷嚏告诉他周末加班以后。
他头一次严肃地提出:“干脆辞职吧,你先休息一段时间。”
林之梦下意识讽刺:“你喜剧之王看多了?”
纪缘被她莫名刺了一下,但他还是郑重地说:“我只是担心你,生病还要加班。你想想,目前这份工作已经影响到你的心理状况和身体健康了,你整夜睡不着,还要爬起来吃安眠药。我们是夫妻,我们家的花销我来承担,你辞职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不好吗?”
在纪缘预想中,林之梦应该会欣然接受他的建议,毕竟这段时间她的不安他都看在眼里,他自认是给了她底气。
然而林之梦的拒绝激烈,她以一种陌生的近乎尖酸刻薄的语气:“你要是真的钱多就去做慈善。
“怎麽,看我最近忙得团团转,觉得我工作效率低?你是已经认定我会被辞退了?”
纪缘被她猛烈的攻击打得猝不及防,呆住了好一会,才开始竭力安抚她,可惜收效甚微:“我不是这个意思。最近一个月来,你每天都很累很忙,我只是担心你……”
话还没说完就被林之梦打断了,“不用担心我,我很好,你不如关心关心你自己的工作。”
她斩钉截铁的语气,不容置疑的态度突然让纪缘感到疲累至极,他揣度她的想法,顺应她的做法,希望她能活得轻松些,可事与愿违,她还是跟以前一样,是根每时每秒绷紧的琴弦,在某个时刻就会崩开,突然结束整场演奏。
纪缘不知道该回答什麽,他只能放慢语速,尽量柔和地说:“你觉得好就好,不说这个了好吗?你去工作吧,晚上来接你。”
他把诊所开的药放到林之梦的包里,替她接了杯热水:“好歹吃了药再去,记得晚饭后还有副药。”
这不该是吵完架的反应,林之梦一时被噎住,他们之间的关系,从什麽时候变得这麽畸形。
晚上,纪缘照例来接林之梦下班。一上车,林之梦就咳嗽了几声。
纪缘的眼睛不时瞥向她,手没有啓动车,反而默默地关上车里的冷风。
“下午没按时吃药吗?”纪缘似是不经意地问。
“嗯,”林之梦侧身系好安全带,漫不经心地说,“没来得及吃晚饭,也不好吃药。”
她说话的时候双手攥着安全带,几乎不看纪缘。
两人一时沉默,车里的氛围陷入冰点。
还是纪缘先开口:“唉,别折磨你的胃了,还是去吃点什麽吧。”
纪缘发动了车,看了眼屏幕上的的时间:“八点过,想吃点什麽?”
有时,林之梦很佩服他这种迅速调整情绪的能力。
“还是回家吧,冰箱里还有番茄鸡蛋,我做个面条,”林之梦回答。
她转头又问:“你吃了吗?一起吃点?”
纪缘是给个台阶就下,答应得爽快:“行。”
“对不起。”
林之梦突然说,声音微若细蝇。
幸亏纪缘耳朵灵敏,否则她还真是没有勇气再说一遍。
纪缘微微怔住,眼中一闪,又很快变成全然不在意的样子:“没事,反正我没什麽不能原谅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