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婴,把岭南道的舆图拿过来。”他低眸看了一会,安慰道,“裴小姐,现在他们应当还在潮州附近,至少还有七八日才能离开大周。”又转头吩咐,“卫婴,让沈迩传信给二十三州,尤其是循州、端州、新洲的佐官,符合裴小姐描述的人,宁可多抓也不要放过,明白了么。”
“是。”
待卫婴退下后,裴昭又问:“南荣哀一直和南荣祈在一处,可南荣祈不是有礼部的官员陪同么?他们是何时离的京?”
“趁着兵变时离开的。”他道。
“原来如此。楼节度使那边……”
“不算太好。”崔珩轻声道,“宣化城和武缘城失守。”
这时,屏风外传来一阵响动,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响了起来:“若是王妃口中的南荣哀,把邕州七城的布防图全部交给了花毗国的将领,恐怕会有更多的城池失守。而放走萧宛烟的王妃,便是大周的罪人。”
崔珩冷冷地看向屏风上透出的人影:“贺将军,谁允许你进来的。”
贺庆光只是低叹道:“殿下如今拘于男女私情,老臣实在忧心。……若是朝中某些官员知晓此事,恐怕,奏疏上赐死王t妃的理由又多了一道。”
单是放走杀害先皇的罪犯,就足以赐死;若是还因此影响了战事,怕是死十次百次也不足惜。
“本王自会妥善处理。”崔珩微微蹙眉,“贺将军有其他的事不妨直言。”
“贺家过去在岭南呆过不少时间,老臣恳请殿下让犬子任振威都尉,领飞燕骑南下,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贺迟玉从未带过兵,贺将军的话实在儿戏。”崔珩轻笑一声,“若是贺将军随他南下,本王倒可以考虑。以后,邕州都督一职也可由贺迟玉担任。”
岭南道设下五州都督府。而邕州都督,是五州都督中最高的官职。
贺庆光立刻道:“老臣愿为殿下尽微薄之力。”又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这才离去。
数日未进食,只靠着汤药,裴昭实在有些饿,用完午膳后,精力才恢复了一些。
案上摆着不少邕州寄来的战报,还有未批阅的奏折。裴昭抬手翻阅起来,翻到一半,卫婴走了回来。崔珩便问:“今日殿外守值的是谁?”
卫婴低声道:“是个新来的,不敢拦贺将军。是……卑职立刻去处理。”
裴昭越翻奏折,神色越是僵硬。
上疏要求赐死她的官员虽然不算多,只有四五位,但各个义正词严,奏折写得滴水不漏。
其余的,有的说应当严惩守宫门的官员;有的反驳说晋王殿下把令牌交予王妃,实在纵容过度,才导致负责慈宁宫的六尚、守宫门以及城门的官员都没有察觉到异常,接着却把话题转到了纳侧妃的事上,说晋王不能偏宠一人,某某家的闺秀适龄待嫁……
正当裴昭准备翻开新的一册时,一只修长的手按在了上面。
“夫人才刚刚恢复,先休息吧,这些我来处理就好。”
“我不累。我再看看。”裴昭推开他的手,“方郎中的解药配出来了么?”
崔珩点了点头。
“那就好。”裴昭松了一口气。
“什么叫‘那就好’?”崔珩忽然冷笑道,语气少见地起伏。
裴昭不解地望着他。
他扶着桌案的手青筋紧绷,显是忍着怒气许久:“骗我说什么去碧落湖玩,最后独自去了青州渡口,还弄到这种地步,夫人不解释解释么?”
大结局
闹到这种地步,崔珩的确不好收场。
裴昭垂下眼,轻声道:“恳请殿下把我交给三司判决……呃,赐死。”
假死的方法有不少,裴昭自然也不是真的想死。但至少,得让群臣看到崔珩愿意赐死自己。
对面半天没有回话。过了一会,崔珩才道:“别让任何人进来。”
“是。”卫婴垂首退了出去。
裴昭刚要抬眸看他,但天旋地转间,整个人被按在了垂纱后的床榻上。肩膀被用力地摁住,崔珩将膝盖抵在她的腿间,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眸中一片冷意:“裴小姐以为,本王在因为应付不好三司生气?”
他自嘲地弯了弯唇,努力平息着怒意。但想到她昏迷不醒、面色惨白的模样,声音愈加冰冷:“你知不知道本王到时,你是什么样子?若是那个渔民再晚一些救你,裴小姐,你根本活不到现在。”
原来是那叶扁舟上的舟子救了她。
裴昭侧过头避开他含怒的视线,但崔珩钳住她的下巴,继续道:“在青州渡口时,你还让卫铮铮带方觉夏先走,是不想活了么?”
“当时的情况,除了我,谁留在那都不会有活路,而且,还得让方郎中配药……”
他怒极反笑,冷冷地讽刺道:“这么说,还是聪明的裴小姐,衡量利弊后的决策。”
他很少气成这样。
裴昭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抿紧了唇。
“有的人口口声声祝本王身体康健……”崔珩俯下身,长发垂落在她的身畔,“自己却一点也不惜命,连赐死这种话都说的出来。”
裴昭急忙道:“不是说真的赐死,伪造假死,给百官一个交代。不然,殿下有别的方法堵住悠悠众口?”
“当然有。”他轻笑一声,“谁提便杀了谁,十天半月便不会有人再提这件事。”
这算什么方法?
“可他们说的没错。我明知故犯,拿着殿下的令牌,私自放走太后娘娘,的确该交由三司判决。嘶……殿下松开些,你压得我肩膀痛。”
“裴小姐连死都不怕,还知道痛。”他虽这样说,还是松开了手上的力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