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着织着她便笑了,自己得到了这些东西的处置权,虽然大头还是要上交,好歹自己可以从中间抠点出来攒着不是?这总比之前自己辛辛苦苦做好了,一个铜钱都没得到好多了。
如此想着,织布的度也更快更有干劲了。
晚上吃饭时,禹寿才听说这事,也怨何氏没给女儿讲,但凡女儿同意也不会闹得这么大,这下好了,全村人都知道自己房下不会当家,谁会把一钱多银子当水泼了。这年头,别说一钱银子,就是一分都难挣。
柏崽却有些异议:“一钱多银子,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为这点吵架,闹得全村都晓得就是不太好。”他开始表评论。
“哟!好像你自己家财万贯似的?你有钱,纸笔还要家里出?就算是禀膳生员,一天也才一两升米,饿不死一个,饿得死一家。”倩倩顶嘴。
“你哪们晓得我考不上举人相公?”柏崽也回嘴。
“你当我没听夫子讲,一百个童生里能出两个秀才,一百个秀才里出两个举人,要考举人要坐船到长沙,过洞庭湖和大江,到武昌去考。没有钱,连路费都没得,怎么坐船过去?怎么住店?游过去,睡大路上么?”倩倩嘴快,可不惯着他,又加一句,“你有志气,不要我买的纸和墨呀!”
才说完就被禹寿骂了:“这事到此为止,以后你采的药得的钱自己收着,织的布纺的纱得的钱卖多少给你母亲多少。”
两个小孩只得停了斗嘴,静静喝粥。
七月里过了七夕,拜了牛郎织女,穿了针线。七月半又给过世的祖先烧了衣裳黄纸。处暑收了禾苗,再过两天便要到八月十五。
家里这两个多月里又攒了七八匹布,正好天开要去街上卖打下的秋杨梅和新熬的白蜡。倩倩想着家里纸用得差不多了,卖完布还可以买点纸不是?
自从跟何氏吵了那一架后,每天读书时何氏也不骂了,抄书时也不说浪费纸张了,而自己每天至少要用两张纸用小楷默写当天学的东西。便跟禹寿何氏说了要跟天开去街上。
却说倩倩跟着天开,背篓里放着旧布包着的四匹细麻布,一袋晒干的黄栀子,一块油纸包的白蜡,上面还束了一捆晒干的羊乳参。
东西太多直接出背篓口一大截,用草绳束紧才没有松着掉下来。腰里系着牛角号和砍刀,手里拿着梭镖当手杖,跟着天开走了二十里路才到濂溪村。
前面一大片房屋。这个地方她都有一年多没来了吧,以前读书时就是端午那天在城墙那里看下龙舟赛,看完就回去,城里面怎么样,是不知道的。
过了普济桥。营川门前有个卖材市专卖各种木材,其实就是杉松樟柳常见的木材和竹子,当然也有卖杂物水果蔬菜的。
天开带着她去阜民市摆了个摊,把两个装着杨梅的箩筐摆在前面。秋杨梅稀罕,且经过更长的生长时间,颜色更深,也更甜,所以价格就变成七文一斤。
问的人和买的人都多,有的要专门做过节用的杨梅甜酒。天开忙着称,倩倩就在旁边用草兜装。
卖了一会,看暂时没人,倩倩想去走走看看,便对天开说:“公公走不开,我到旁边把布和药卖了,再去逛一下,可好?”
“布和药就在旁边的牙行卖了就可以了,记得之前公公给你说的价,不要被骗卖少了。银子要仔细看一下,莫要收到假银低银。看银的成色以前公公也教过你。逛逛也可以,公公就在这里等,不要走远了。”
倩倩答应了,先到旁边的药材行里卖了栀子和羊乳参。那干栀子是六文一斤,得了二十一文,羊乳参得了十文。那块蜡也卖了,不过相对较贵,一分二厘一斤。那一块有六斤多,得了七分三厘银子和四文钱。
再到相邻的布行里卖麻布。布行里的伙计量了布的长宽,称重后开始给她的价是一钱九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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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她抢白了一顿:“小哥,你可不能看奴小就骗人,奴这布怎么也可以得二钱四五分的。”其实这是她把价格抬高了,后面讲价就好讲,“你看,整匹布连个细头都没得,又白又光滑,可是练捶了好几遍的,都可以跟湖北大布媲美了,那大布多少一匹咯。你这价还要公道点才是。”
那可能不到二十岁的店伙被她这么一通数落,脸色不变,竟然松了口:“一匹二钱一分,算是最高价了。”
一匹二钱一分,已比之前自己估计的多一分,于是她把四匹都卖了,得了八钱四分银子。
等店伙递过银子来,倩倩接了对着光学着大人的样子细看成色,从背篓里取了小等子细细地称了,才用汗巾子包好,收在腰间的顺袋里系好。
那店伙看她如此小心谨慎,笑道:“小娘子,本店的银都是九五九六银,童叟无欺。不过小娘子的布好,以后还请多光顾呢。”
她笑了笑:“好说好说。”
叉手告了辞,回到天开身边把事说了,又把银子拿出来给他收着,才道:“公公,我去逛逛,看能不能碰到卖月饼的。”
天开从钱袋里拿了一把钱数了十文给她:“公公晓得你要买写字的纸,这钱拿去,再买几个月饼回来,也是上街一趟。”
“嗳!”倩倩接了,背着背篓,蹦跳着走了。
天开见她兔子似的走远了,无奈地摇了摇头。看了下市里的行人,与旁边卖菜的老汉继续中断的刮白。
两人讲的是最近生在南门浮桥的事。
“那王老二,我是熟悉的。伊肯定不会讲假话。”老汉担保,“那座浮桥,别看人来人往,怪事多着呢。那天一大早,也是合该有事,起了大雾。王老二挑了担菜就是想走浮桥进南门,那时门怕还没开。那雾用他的话讲,就是怪得很,浓的化不开,伊长这们大就看到过这们怪的雾。黑惨惨的,走得他心里毛。还没踩上浮桥呢,那桥像是活的一样,移了位,也亏他灵便,一看不对就把脚收回来。你猜伊看到什么了?”老汉一脸神秘。
“若非是……”天开欲言又止。那座老汉嘴里的浮桥他是晓得的,叫济川桥,宋时便有了,连着南门和雁塔山。那山上别看有塔有寺,过上二三里有岭叫鬼仔岭,邪门得很。
“对的了!”老汉一拍大腿,激动又小声地说:“伊看到从水里伸出个白手,想抓住伊的脚呢。哧得他挑起担子就跑,把草鞋都跑掉了一个,转了个角从西门进城的。你猜怎么的?到了大白天,他就听衙门里的人喊里正去认尸呢,那里死了个不晓得哪里来的妇人家。”
老汉唏嘘了一会,补充道:“可怜的呢,城里城外的人都不认得。”
“会不会是上游来的?”天开思忖道。
“那不会吧,从上游寡婆凉亭那里也不大可能,听说那身上还绑着草绳呢。”
天开被吓了一大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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