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夫人抬眼看向他,目光里带着极深的疲倦与无力,“那你是想如何?你将阿嫣留在谢家,难道当真要让她给你做个妾室?”
到了此时,谢夫人已经是顾不上什么脸面了,索性将心底的话问出了口。
反正事情发生到了如今这个地步,谢行玉的心思,恐怕早已是无人不知了,她又何必还顾着这些?
谢行玉的面色沉得厉害,他道:“我只是先让阿嫣留在谢家,并没有其他心思,难道谢家如今连一个弱女子都养不起了?”
有些话如此直接的说出口,便仿佛将那张虚伪的窗户纸尽数捅破,将那些掩在心底肮脏心思明晃晃地显露出来。
谢行玉显然还有些不甘愿如此。
他与江奉容的婚事是圣人下了两道旨意定下来的,更是有两人十余年的感情作为支撑,不论如何,他都不想毁了这桩婚事。
谢夫人盯着眼前人看了好一会,正欲再开口说些什么,却听得外间又有下人匆忙进来禀告,“夫人,将军,许家公子骑着白日里的马,带着喜轿来接亲了,说是……说是要将阿嫣小姐接回去。”
“简直荒唐!”谢行玉面上寒意愈发瘆人,他咬牙道:“阿嫣现在还这般虚弱,他要将人接回去?”
那下人战战兢兢道:“那许家公子说,不论如何,阿嫣小姐都已经是他的妻子,就算……就算阿嫣小姐已是没了性命,成了一具尸身,他……他也是要将人带回去的。”
许修确实是因为今日之事觉得极为屈辱,不然亦是不至于说出这般话语来的。
而那下人也知晓这话说得难听,但谢行玉问起,他也不得不将许修所言一字不差地说了出来。
谢行玉捏紧了拳头,“可笑,阿嫣还不曾与他行过拜堂礼,怎么就算他的妻子了?”
谢夫人却在这时猛地一拍桌子,“好了!”
她站起身看向谢行玉,却又有些颓然地缓和了语气,“这事,是我们谢家对不起人家,你既然不肯让阿嫣嫁过去,我知道,我也劝不了你,但他人既然已经来了,我不管你想什么法子,都要将这事处理妥当了。”
谢行玉神色一顿,到底没再说些什么了,只点头应道:“是。”
而后转身出了院子。
此时,外间确实动静极大。
一出院子,便能极为明显地听到外间传来吹吹打打的声音,显然,许修是将白日里迎亲的那些人再度请过来了。
谢行玉眉头紧皱,向那下人问道:“许家送来的聘礼之类的,可拿回去了?”
那下人却愁眉苦脸地解释道:“刚一出事,夫人便吩咐了人将许家送来的聘礼连带着一些赔礼道歉的东西一同送去许家,可谁曾想到却是连许家的大门也进不去就被轰了出来……”
“将那些许家送来的聘礼拿上。”谢行玉叹了口气,“然后跟我一同出去见一见这位许公子。”
底下人连忙点头应下。
如此,谢行玉方才往府门方向而去。
许修此时显然心里是憋着怒火的。
他从眼睁睁看着阿嫣被谢行玉就这般当街带走,令他被众人耻笑开始,便已经是记恨上了谢家,后来回到家中,因着心底压抑难当饮了几杯酒,又被身边人挑拨了几句,心一横,便索性带着今日接亲的那些人来了谢家。
这会儿硬是要将阿嫣接回去,也并非是对这个从不曾见过的谢家义女当真有多少感情,无非是想出口恶气罢了。
而谢行玉出来时,瞧见的便是这般荒唐的景象。
那些吹吹打打的随从这会儿面色都有些古怪,就连脸上向来堆满了笑容的喜婆此时也显然有些尴尬。
谢行玉的目光从他们身上扫过,而后直接来到了许修面前,“许公子,你此时过来,当真是想要将阿嫣接回去?”
许修并未迟疑道:“那是自然,阿嫣是我的妻子,即便身子不适,也应当回许家修养,新婚之夜还留在谢家,怎么也说不过去吧?”
到底是饮了几杯酒的,与谢行玉说话竟也多了几分底气。
但谢行玉显然并未有要与他去争执这些的兴致,他只道:“你与阿嫣还不曾行过拜堂礼,这桩婚事算不得数,你送来的聘礼可以拿回去,阿嫣原本要带去许家的嫁妆,你也不必送回来了,除了阿嫣这个人,其他的东西你尽数可以拿走。”
许修盯着眼前的人看了好一会,唇边忽地多了些嘲讽的笑,“从前我听得谢将军与自己义妹之间的一些传闻,还以为那些话当不得真,可如今看来,他们是当真不曾说错啊,原来谢将军早已对自己的义妹动了心,也是,当初谢将军毕竟是被自己这个义妹救回来的,所谓美救英雄,不过如此吧!”
“只是许某当真不知,若是谢将军早已与自己这个义妹心意相通,又何必再令你这义妹与我定下婚事?难道谢家是高门大户,许某家中门第低些,就要受此欺凌,还是说谢将军与你那义妹偏生就喜欢这种游戏,要将许某与江家小姐都拉入这游戏当中来,为你们二人增添趣味?”
许修的话说得当真是难听到了极点。
谢行玉恐怕这辈子还不曾受过如此羞辱。
只是偏偏许修之言并未说错半分,倘若谢行玉与阿嫣早已生出了情意来,那实在不必再将其他人扯入其中,不论是他,还是江奉容。
谢行玉此时已经捏紧了拳头,若不是竭力控制着,他实在是想直接对许修动手。
但他心下明白,倘若当真动手,眼下局势只会越发糟糕,于是只得压下心头怒火道:“今日之事,是我们谢家的不对,你若有什么要求,只管说便是,但阿嫣如今不愿嫁人,她定是不可能会跟你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