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她置气?我一个做婆婆的难不成还要看媳妇脸色过日子?”
刘氏不依不饶的抱怨让沈郗生出了厌烦之心,他搁下手中的汤勺,神色冷淡地反驳道:“许氏进门后素来恭顺,对你何曾有过半分的不敬和怠慢?”
“好啊,你果真是娶了媳妇就忘了娘,枉费我含辛茹苦将你拉扯大,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被儿子当众反驳的刘氏面上难堪,眼底满是失望和挫伤。
看着刘氏满脸的愤怒和哀伤,沈郗拧着眉,双唇紧抿,心底格外烦闷。
“母亲,二弟不是这个意思。”见场面僵持不下,沈鹤开口劝慰道,“弟妹向来勤勉孝顺,母亲也是看在眼里的,今日兴许是真的不舒服,母亲就原谅她一回吧。”
连长子都出面求情,刘氏更是怒气难消,连眼睛都气红了。她讥诮地说道:“好,一个两个都长大了,我管不了你们了。”
说罢,她愤然离席,颤抖着肩,朝内室走去。
江绮罗面色凝滞,不安地看了一眼沈鹤,随即起身追了过去。沈郗腾地起身,拉起仓皇无措的许知窈,转身便朝屋外走去。
看着沈郗和许知窈离去的背影,沈嫣冷哼了一声,眼底是藏不住的鄙夷。
回到蔷薇院后,沈郗一身怒气地去了书房,徒留许知窈惶惑不安地站在庭院里。
被刘氏当众责难时,沈郗肯开口维护她,可为什么一回到蔷薇院,他就扔下她独自去了书房?
是不是他在心里也暗暗责怪起了她?许知窈慌乱无措地想着,一整日都沉浸在强烈的不安里。
晚膳是在主屋里用的,沈郗一如既往地沉默着,许知窈几次想要与他说话,却都没有勇气开口。
浴间里,采薇抱着换洗的衣物欲言又止地问道:“夫人,明日还回许家吗?”
许知窈眸光一暗,不由想起了那张被焚为灰烬的纸条和那场令她不寒而栗的邀约。
看着她逐渐暗淡的眼神,采薇心头一凛,为自己的莽撞感到懊恼。这时,沉默良久的许知窈幽幽说道:“回。”
采薇惊讶地望着她,半晌后吞吞吐吐地问道:“二爷……他……也和你一起去吗?”
许知窈眸光晦暗,想到今日沈郗的冷淡,她无力地摇了摇头,语气飘忽地说道:“不知道。”
看着她寂寥的神色,采薇无从安慰,只能抱着衣物默默退了出去。
临睡前,躺在床榻上的许知窈侧过头看向枕畔的沈郗。他已经闭上了眼,呼吸平稳而清浅,仿佛下一秒就会陷入沉睡。
“夫君……”许知窈轻声唤道。
“嗯?”回答她的只有沈郗这轻轻的一道鼻音。想起明日之事,许知窈鼓起勇气,轻轻问道:“明日我可以回许家吗?”
昏暗中,沈郗紧闭的眼倏然睁开,一个翻身,眼神锐利地看向了身畔的许知窈。
“你应该明白,明日不是回许家的好时机。”
他才刚检举了自己的岳父,正是避之不及的时候,这样的风口浪尖,又怎会自己送上门去?
不但他不会去,许知窈也不该回去。许家是个什么状况,她当真看不明白吗?
迎着他不赞同的眼神,许知窈心头一紧,四目相对间,好不容易聚集的勇气几乎要溃散殆尽。
沈郗可以不去,甚至可以和许家割裂,借此撇清关系。可她不能。
她是许家的女儿,只要许家还在京城一日,她就没有避而不见的理由。
许知窈眼神微动,凝聚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决心。带着罕见的坚持,她头一次违背了沈郗的意见。
“明日我必须回去。”
请罪
沈郗的眼里闪过一片厉色,在他即将开口之时,许知窈从容不迫地说道:“你先听听我的理由。”
她深吸了一口气,有些紧张地说道:“我知道眼下处境尴尬,可我若是不回许家,于公,你仍是大义凛然令人敬佩的御史。于私,别人便会议论你我心肠冷硬寡义薄情。”
沈郗眸光微动,眼底的冷漠似潮汐般渐渐退去。见他神色松动,许知窈趁热打铁地说道:“我知道你不喜欢许家的人,明日我一个人回去就好。”
沈郗不置可否,只目光幽幽地看着她。成婚多年,似今夜这般勇敢坚定的模样,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他习惯了她的温柔和顺从,也一直以为她是个柔柔弱弱带着几分卑怯的女子。
许知窈静静地看着他,极力压抑着心中的慌乱。幸而在最后一丝勇气消散之前,沈郗同意了。
“随便你。”
仍是冷漠至极的话语,却让心情忐忑不安的许知窈由衷地松了口气。
沈郗没有忽略她眼底一闪而逝的松懈和庆幸,却什么也没说,反而转过身去。
这一夜,达成所愿的许知窈却高兴不起来。
不同于前几日的风雪交加,初二这日出现了久违的晴朗。坐在马车上的许知窈神思恍惚地想着出门时的情景。
一大早,沈郗就不知所踪。她知道沈郗不会与她同行,也就不曾怀有希冀,可没想到他会直接玩起消失。
马车平稳地行驶着,很快便停在了许府的门口。
采薇率先走下马车,温驯地候在一旁,搀扶着许知窈下车。
守门的小厮远远地瞧见了她们,惊愕之余,急忙打发同伴进去通报了。
看着门外那两尊石狮子,许知窈心情沉重地抬脚走了过去。等她走近时,小厮恭敬地喊了声“五姑奶奶”。
许知窈淡淡颔首,神色凝重地越过他,走进了森严的许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