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北陌说完也不管地上的男人是个什么怅然若失的表情,无甚所谓的走了。
夜里又开始起了风,小雨淅淅沥沥的。
沈北陌找了主屋后面的偏室休息,锦瑟给她端来了熬好的红糖草膏,她起先还说不爱喝甜的,但之前翻窗跑出去的事多少惹得锦瑟碎碎念,被正色严肃道:“郡主,您别怪奴婢多嘴,再是铁打的身子,那也是要爱惜的,您这样不在意自己的身子,叫公主知道了,要多心疼。”
沈北陌见她动气了,轻易便投降,接过来讨好着道:“喝,喝,好姐姐,别告诉她。”
贺霄自己一个人在屋里失眠了半宿睡不着。
从知道了沈北陌其实是个女人,到现在也不过就十二个时辰的功夫,他此前也不是没有这般臆想过,但现在奇迹般的成真之后,却也并没有感受到想象中的喜悦。
男女有什么区别,她若是个男人,断断不会接受他的情意,会处处针锋相对,他这一路的沦陷注定会坎坷非常。
换了个性别又怎样,沈北陌还是那个沈北陌,不会因为是男是女而影响到她的任何选择。
但他贺霄这辈子就只有这么一次心动,要他自觉知难而退,门都没有。
天给不给机会那是老天的事,但该如何去做去争取,谁也管不着。
贺霄憋了一个晚上,天一亮早早的就进了宫,欲向皇帝请求参与主理南邵属地的政改事宜。
身份
大楚皇城的冬日寒的总是早一些,深秋一过,仲月的尾声便迎来了第一场雪。
贺霄回到府里的时候特意没让通报,沈北陌趁他不在的时候偶尔会去后院练练武,这也是他偶然一次碰上发现的,后来就经常静悄悄的去园子的拱墙后偷看几眼。
庭院里的梅花开的正艳,雪花映红梅,沈北陌穿得单薄,也没有武器,只折了支带着花苞的树枝,仿作长剑,动作行云流水,姿态矫捷又有力量。
每次看她练武的时候,贺霄心里都会涌上一股冲动,觉得这样骄傲炙烈的一个人,本来就该是属于更广阔的天地,关在这宅院里面舞树枝,真的太可惜,也太委屈她了。
要不然,放她走吧。
让她拥有自由的状态,不用这样虚与委蛇,然后他再去接近最真实的沈北陌。
但念头是一回事,贺霄心里也明白这事不是他一个人就能说了算的,南邵郡主入京的意义重大,若非是身上担了太多人的性命,以沈北陌的身手,原本也轮不到他来放,自己就能一走了之。
树枝到底比不得真正的刀剑,中看不中用,一些动作也没法耍的尽兴,沈北陌收着力,没几下也还是给甩折了,她觉得扫兴,扔了断枝。
贺霄的视线跟着树枝落到地上,脑子里忍不住就在琢磨着千机伞的下落。
那把神兵除了沈北陌之外谁都用不了,那些灵活精巧的关节稍微受到一点外力的干扰就像是活物一样挪动,一个不小心就会削断手指,当时几个工匠费了好大心力才终于成功将它绑好,现在已经是封存在国库里了。
如果能把千机伞还她,那她该有多高兴啊。
但这又是一件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贺霄思来想去,觉得她这么嫌恶他也正常,要娶她的时候嘴上说着什么实权能帮得上忙,结果这也办不到那也办不到。
有什么借口能送件像样的兵器给她就好了,她肯定会收。
贺霄心里这么琢磨着,巧的是没过几天就等来了一个机会,山北属地进贡来了一批奇珍异宝,听闻里面有一柄精致稀罕的抗风伞,通体都是上好的紫斑竹制的,韧性强还漂亮。
于是东西一到珍宝库,贺霄就跟楚乾帝请了恩典,硬拖着沈北陌跟他走了一趟。
“王爷,就是这个了,山北地区风大,他们特制的抗风伞呀,特别结实,但往往笨重不好挪动,这一柄珍贵就珍贵在材质上,用紫斑竹做的,那东西只有山北才产,而且量少,撑起来比宫里娘娘们的鸾驾还漂亮呢。”
珍宝库的官吏们讨好的勾着腰,将二人引到了那柄修长的竹伞面前。
那伞自己一个人孤零零架在石头里,通体乌亮,泛着幽幽的紫色,伞柄修长,特制之后还是保留了竹子节段的外形特性。贺霄一眼就给看中了,兴致盎然的围着转了两圈,不住去看她的神色。
但沈北陌的心思却是没在伞上。
“这里面的东西,都是用来赏的?”她目光经过某处后,冲身边人问道。
贺霄一听她动了心思,甚是高兴,回答道:“是,但你若有什么喜欢的,咱们就直接带回去,我跟陛下请了恩典,就是特意带你来挑的。”
“什么都行是吧,”沈北陌也不客气,直截了当扬了扬下巴指道:“我要那支玉钗。”
贺霄一愣,顺着她目光的方向看过去,那是一支通体透亮的白玉钗,虽然漂亮,但看起来跟寻常首饰没什么不同。
不像她会喜欢的东西。
大太监已经笑眯眯去端了过来:“王妃好眼力呀,这是南海来的冷翡,更稀罕的是上面的雕工……”
沈北陌拿在手上,左右打量了几眼,觉得跟灵珑的那支非常神似,满意道:“就它了。”
“我看你平时也不爱用什么簪子的,不都是戴个冠了事。”贺霄眼神往她头发间飘忽游移,始终觉得这并不是她真正想要的东西,只是碍于身份,只能挑些女儿家的玩意罢了,“我看那柄竹伞真的挺不错的,手感也好,你不仔细瞧瞧?”
贺霄还想将人往那边引,沈北陌冷淡扫眼问他:“你挑还是我挑?你挑的话你自己随意,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