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邵的山头,贺霄李恪这种外人自然是比不得沈北陌熟悉,她在雨中绕了一段,带着二人换进了一处崎岖的洞壁。
面前的洞壁道路狭窄,约莫只够一两人通行,但胜在上方的山体崎岖,遮挡了些雨势,雨水顺着山体往下流,再汇聚成水涧而下,好歹是没有再跟豆珠子似的直接往脸上砸了。
李恪气喘吁吁,拉着战马躲进来,慢慢往前艰难行进,忍不住往上看了眼缝隙般的天空,“这要是掉个什么东西下来,直接砸头上,躲都没法躲。”
沈北陌走在最前面开道,嗤声道:“这种山壁才最结实,多少年的穿堂风,该掉的早掉完了,要真给你碰上掉什么下来,那是你阳寿已尽命里该有此一劫。”
这个节骨眼上李恪也没心情跟她斗嘴,只要咬牙心想好汉不吃眼前亏,年轻气盛的小将军安慰自己出去了再说,然后视线就不自觉穿过前面贺霄的胳膊,看到了沈北陌手中的千机伞。
那把神兵已经被她收成了最帖服的样子,伞面紧闭,连那修长的伞柄似乎也比战斗时候显得短一些,应当是她为了方便给收起来的。
好神奇的兵器。
好神奇的女人。
……真的是女人吗?
这个疑问很不合时宜的从李恪脑子里冒出来,但他无法接受二爷娶了一个男人,过了洞房花烛夜,二爷甚至是让这个男人担着王妃的名号整整担了一年。
可这样阴柔漂亮的面相,哪个男的能长成这副模样来。
李恪无法将这张脸和那个踹飞自己导致十天半月下不了床的悍匪联系在一起,这种结合实在太过割裂,一想起来好像胸口又在隐隐作痛。
“二爷……”李恪忽然小声拉住前面贺霄的胳臂,“她到底是男的女的啊?”
贺霄很能理解李恪现在这种矛盾的心情,和他当初简直如出一辙,这种感觉终于有人能同样体会到,他轻咳了一声后肯定道:“确是女儿身,沈北陌,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将军。”
“女、女将军、”李恪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贺霄拍了拍他的肩膀,“她待灵珑公主亲如妹妹,这才孤身犯险而来,如此忠义两全的女子,世间哪还能找出第二个来。”
李恪又再偷偷往前看了眼,心情从最开始的震惊,到混乱,理不出头绪,只能给出最本能的情绪反应来,到现在看着这个高挑的背影,有种不可名状的反差感。
他往前看了眼,又再看了眼,然后被贺霄按着脑袋扒拉了一把打断了思绪,“别看了,总之这事听我的,烂进肚子里,有什么后果我担着。”
臊得慌
这条洞壁往下延伸,越往后走,逐渐便能听到一股令人震颤的海浪声,慢慢盖过了上面的雨声。
“这下面应该算是西海岸的某个地方了。”沈北陌站在洞口,看着下面起伏冲向礁石的海浪,雨势并没有转小的意思,反倒是更加助长了风浪的肆虐。
她抹了把额上的水珠,“等雨停了再走吧,就一匹马,绕回大营可得些时候,天晴了去坡子上套两匹野马对付对付。”
正当此时,贺霄眼尖道:“躲一躲,前面有哨岗。”
这一句话李恪和沈北陌同时心头一紧,这种情形之下万一要是被天缅的军队给发现了,那可真是万事休矣。
结果情急之下,几人刚一绕到边上,脚下山壁一松,贺霄踩着碎石往下掉,沈北陌离得近,眼疾手快抓住他,但她自己脚下也不稳,反手将千机伞插进山壁中。
李恪惊惶想去拉人,可惜这脚下的石壁太不中用,塌陷着连人带兵器一起往下掉,连沈北陌的千机伞都吃不住力往下歪了一大截。
“二爷!”李恪不敢太大声叫唤,几下没能捞住人,竟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俩往下滑了一段,栽进了下面起伏的海浪中。
沈北陌跟贺霄都是精通水性之人,但再好的水性,在这种极端天气下的海水中都是无能为力的。
海浪卷得人沉浮其中,天空雷电交加,光线晦暗,沈北陌只觉得腥咸的海水呛进口鼻,没多久就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的时候,鼻腔里还残留着难耐的酸胀感,沈北陌一个激灵猛地起身,发现自己正身处在一间小小的屋子里。
屋子里陈设简单,除了一方硬榻,就只有张略显陈旧的木桌。
沈北陌跳下床后第一时间凑到整间屋子里唯一的气窗边上往外看了眼,天色已经放晴了,外面是一望无际的蔚蓝大海,而且似乎是已经行船到了海中央,水面上飞着几只她没见过的水鸟。
沈北陌蹙起眉,注意到自己身上的军甲也被换了,换成了一身朴素的布衣。
这屋子委实不大,拿目光就能走个完全,沈北陌扫了一圈后才发现,刚才跳的太急没看见,那硬榻上竟还躺着另外一人,正是不省人事的贺霄。
“醒醒,还没死吧?”沈北陌坐过去往他脸上拍了几下,人还是温热的,鼻息也正常,应该只是呛水了还没苏醒。
没多久贺霄就被她晃醒了,第一眼时,怔怔愣了片刻。
“干什么,呛水呛傻了。”沈北陌疑惑在他眼前伸手摇了下。
贺霄失笑,抓住她的手腕没让她再继续,温声道:“只是甚少见你如此打扮,刚才恍惚以为投胎了。”
“人还没死,你能不能说点好听的。”沈北陌白了他一眼,翻身在床上盘坐着。
贺霄坐起身来环视了一圈,问道:“这是哪?”
“我哪知道,就比你早醒没一会。”沈北陌懒洋洋把身后打结的头发慢慢解开,一边编排道:“我从小到大上山下海从没出过意外,捎上你,人都跟着变倒霉,离水那么远的洞最后都能栽海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