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像是灵魂终于归了位,沈旬发狂跳动的心脏终于平息,他松了一口气后,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你装什么死!”
谢拾睁大黑白分明的眼睛,无辜地看着他,道:“背被踢了一脚,好疼,起不来。”
沈旬恶狠狠道:“疼死算了!”嘴里这样说,他还是黑着脸问:“被马蹄踢了?”
谢拾将外套脱下,掀开里面的衣襟,给沈旬看,他的后背白皙,靠近腰的部位青紫了一大片,十分突兀,显然是被踢得很了。
沈旬兀自挣扎半天,还是伸出了手,他左手摸到谢拾的背,忽然又缩了回来,在自己衣领里暖了暖,确定没有那么冰凉,才伸过去替谢拾揉开了淤血。
沈旬右手在接那道鞭子时,被抽出一道红痕,微微破皮泛出了血。谢拾蹙眉看着,扯下自己的领带,替他简单包扎了下。
两个人十分有默契地没有提罪魁祸首方臭狗,但同时在心里暗暗道,回去后这个仇一定要报回来!
“丑死了……你们剧组造型师品位是和方柏树一个档次的吗?男二号居然用这种难看的紫色。”沈旬扯了扯手上的领带,有些不自在地扭扭手腕。
谢拾拉过他的手,绕了几圈,在上面打了个蝴蝶结。
“反了!”沈旬蹙眉,嫌弃道:“一边长一边短,你会系鞋带吗?”
谢拾笑着对他挑挑眉:“youcanyouup!”
沈旬:“……”
沈旬站起来,手心朝上,朝谢拾伸出。
谢拾一愣,以为他要拉自己起来,开心地笑了一下,把手放在他手心里。
沈旬嘴角一抽,重重把他的手拍回去,说:“手机拿来。”
谢拾会错了意,也不尴尬,淡定地收回手,一边在上衣口袋里掏了掏,一边问:“你没带吗?”
沈旬没好气地转了一圈,扯着脖子上的一圈狐狸毛道:“你眼睛那么大,是画出来的吗?你看我全身上下有哪里鼓起来像是带了手机的样子?”
他的力气太大,狐狸毛洋洋洒洒掉了一地。
谢拾:“……”
沈旬:“……”
谢拾咳了下,强忍住笑意,沈旬瞪斜着眼睛了他一眼。
谢拾将手机递给沈旬,沈旬在他手机里翻了翻,目光扫过联系人一栏,没有几个人,沈旬两个字被放在重要联系人那一栏。
沈旬面无表情地拨出一个电话,对着那边叮嘱了几句,又抬起头看了看周围,道:“大概是西北方向,跟着马蹄印走,对,雪下得不大,没那么快。”
“马上就可以回去了吗?”谢拾问。
沈旬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谢拾有点失望,抿了抿嘴。
等他们把衣服整理好,两匹马早就跑得不见踪影了,四周空茫茫白皑皑一片,只有一些凌乱的马蹄印。
冷风呼呼地刮在两人耳畔,树上得积雪不断簌簌地掉下来。
四下寂静,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尴尬,两人重归沉默,沈旬走开几步,在一片干净的雪上躺下来,手臂抱着头,有些失神地望着晦暗的天空,不断飘洒的雪花纷纷扬扬,落在他精致的面容上。
谢拾默默看了他一会儿,欲言又止。
半晌,谢拾凑过去,在沈旬旁边头并头的躺下来,叹了口气,道:“当年的事情,我知道了,谢谢你。”
沈旬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指的什么,余光瞥了他一眼,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道:“是啊,除了谢谢和对不起,我们之间也只剩这些了。”
上辈子那场火灾是谢拾不敢触及的回忆,因此不敢,也没有往深处去想,这辈子他的心态平静了很多,这才发现沈旬为了他做过什么。
那时候谢长华静悄悄地入狱,没有任何当地媒体报道,消息被外界手段强行压下,谢拾的档案记录上也没有任何污点,得以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母亲本来就和父亲关系不好,事发前一直闹着离婚,在发生了这件事情后就留下一大笔钱,抛下谢拾,匆匆出了国。除了沈旬,谢拾想不出还有谁会这么帮自己。
“你怎么做到的,很艰难吧?”谢拾安静地盯着天空,问道。
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答案,谢拾本以为沈旬不会回答。
但沈旬沉默了下,低声道:“那时候我在医院,以为你会来,但是你没有来……我以为舆论压力让你不敢出门,便求我叔父,将监护权给他,公司给他,他答应我把这件事情压下去。”
沈旬轻描淡写地说,谢拾却兀自红了眼眶。
“后来呢?”他轻轻地问。
“后来……后来我满了十八岁,打了几场官司,重新把公司抢回来了,又卖了,还坑了他一把,把他坑得血本无归。”沈旬扯起嘴角,漫不经心道。
一片雪掉落进谢拾的眼睛里,化成水雾湿了他的眼角,谢拾吸了口气,哑声道:“不关你的事的……那时候,我被人唾弃也好,被人嘲笑也好,你都应该置身事外,甚至落井下石的。”
“对啊。”沈旬低声道,一向冷厉的眼里有些茫然,他头枕着手臂,看着天上飘落的雪花,道:“不知道我是欠了你什么,自己都成那样了,还要想着帮你善后。”
他原本彻底将谢拾从自己生活中剔除了出去,但谢拾又这样毫无征兆地闯了进来,沈旬甚至控制不住自己,又一次开始沉沦。
多么可悲。
谢拾侧过头,睁着泛着水气的乌黑的眼珠瞧了他半晌,突然挪了挪身子,头挨着沈旬的头,蹭了蹭,像他们小时候一起睡觉时那样。
沈旬身体僵了僵,却并没有躲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