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名字所代表着“家”的涵义,那对于他们来说却是毫无意义,因为他们是无家可归的孩子。
在这个严防死守,被保护得如同铁笼一般的地方,对于实验品来讲,拥有姓名真的是一直很奢侈的事情,他们与被关在栅栏里喂养的鸡鸭鹅牛并无不同,每天定时定点地叫醒,要求锻炼——这可不是实验室好心,不过是为了实验品孩子们的身心健康成长,更能抗住高压的实验研究罢了。
因为曾经发生过为了挣得一点多的肉食而引发的打架斗殴事件,占据上风的孩子似是发了狠般,拳拳到肉。
他按在手底下的孩子也不甘示弱,连咬带踹,瞅准胳膊,一口下去,血腥味充斥满鼻腔,牙尖也染上一抹殷红,最后卒出一口连带着血丝的吐沫,命中率之精准,正中脸颊。
最后还是院长的到来才阻止了这场持续性的恶战。
不过她来得有点过于晚了,因为一直处在劣势方的孩子趁着压制他的孩子被院长即将到来的脚步声放松力度的瞬间,竟是直接腰腹发力坐起了身子,一头狠撞到另一位的额头上,骨骼相撞,鼓包随之而起。
占据优势的一下步入劣势局面,他被身下人突然的猛烈反抗冲昏了头脑,一屁股跌坐在地板上,暂时没有了反抗的能力。
被压在身下打的鼻青脸肿的孩子一点也没有要宽恕他的意思,他晃了两下脑袋使自己感到清醒,不过几秒的功夫,他已经从餐桌上掉地散落的餐具中摸索出一支叉子。
利落抬手,以刀叉为利器,不锈钢餐具很是锃亮,也相当尖锐,等到院长赶到时,刀叉已经笔直地叉入孩子右眼当中,眼球整个炸开,血液哗啦直流,淌了整整一身。
震耳欲聋的哭喊声排山倒海般袭来,非一般人驾驭不了。
后面的情况,当然是该惩罚的惩罚,该处理的处理。
就是这打架的理由有点牵强。
一个说:“没啥,看他碗里的肉块比我大。”
另一个说:“是他先动的手。”
可能是吃饱了撑的。
一件打架的事情只要处理妥当,也不是什么难事,不过这件打架斗殴恶劣就恶劣在差点发生了人命,而右眼受伤报废的孩子刚好在实验数据报表栏里的成功实验品上,但因为实验室不接受身体机能不完美的孩子,所以好不容易试出来的成功品,就这么华丽丽地走向了灭亡的道路。
所以孤儿院不得不临时出台了另外一条规则,孤儿们以后的餐饮按一模一样的标准进行逐个分配,将不再像原来那样,你的食物多少体量由厨师负责,换句话说,就是厨师给你打多少食物,你就吃多少,也难免会爆发因为食物过少引起暴力冲突的事端,不过由于院长的那一句“物竞天择”,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为此,食堂的窗口前还配备了一个大喇叭,按照编号喊实验品进去一个个端饭,简直是高效流水线服务。
不止食堂,就连平时院长喊人,同龄人之间的交谈极大多数时候也是用编码相互称呼——他们大多年龄都太小了,又是流浪儿,连自己的亲生父母与出生年份都不清楚,乞讨度日的他们跟一些富家少爷小姐们比不了,就算有名字也大多是贱名,与其被一些“鸡毛”“狗蛋儿”等毫无章法的名字羞于启齿,倒不如用编码称呼自己来得自然。
而一些出身名门一朝落魄,父母惨死,家族只余一人的孩子还保留着自身的傲骨,死活不愿同流合污,与这些“贱民”相视而论。
不过长年累月的相处,千疮百孔的身躯与永无止境的磨难磨平了他们最后苦苦维护的棱角,现在犹如行尸走肉一般,每天惶惶不可终日,没准哪天就惨死在实验台上,尸体焚烧过后,随着山间的风一吹散,粒粒纷飞,半捧骨灰都不得聚拢。
或许也有很多孩子尝试过逃脱,但终究寡不敌众,依托科技打造的禁锢牢笼太过强大,他们在没来得及逃出电网前,就已经奄奄一息,呼吸不过半口气就气绝了,唯有一双渴望自由的眼睛格外明亮。
可身躯可以腐朽,但意识呢?
意识永存,也将永垂不朽,可惜他们已经没有了再来一次的机会。
除却这一点,他们每一个身上还被植入了定位芯片,就镶嵌在血肉里,贴紧重要部位。
而孩子们被折磨习惯了,反复的电压折磨与刀尖挑肉般刺骨的疼痛让他们一度忘记了活着的感觉。
不过是从行尸走肉,任人宰割的生活走向永远没有伤痛的灭亡而已,在另外一个不属于人类所管辖范畴的国度里,没有伤痛,没有眼泪,更没有谩骂,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呢?
他们厌恶疼痛到来时的感觉,但又不得不通过自我了结的方式了结余生。
可实验室哪能让他们就这么白白送死?
这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没人会把他们当人看。
所以芯片又多了另外一种功能,为了谨防这种自我了结的念头出现,它又附带了电流惩罚,一旦实验品做出出格的事情或者产生自残的念头时,电流会在一种适度的范围里出现并施加惩罚。
重不重不太清楚,懵逼又伤脑刚刚好。
但他们却忽略了一件事,这些惩罚刚关押威慑一大部分人,却关不住疯子。
因为他们生来极端,真正想要做的事,有条件当然是好事,但如果不具备该条件的话,那就豁出性命当赌注。
在疯子看来,“玩”比丢命的意义更沉重一些。
而祁肆,毫无疑问,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