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觉得那道目光犹如实质,压得人喘不过气,谢哲睿吸了一口气:“舅舅,不然我现在出宫?”他小声开口:“我不说三殿下就是了。”
陛下转了目光,他的声音又平和起来:“没当说客就没当,才刚进来一会谈什么出宫,再陪朕说说话。”他赏了杯茶让谢哲睿喝,谢哲睿不敢拒绝,只小口小口地饮着。
陛下视线看向那一封封奏折,透过那些墨痕,他仿佛能看到一团团交织散乱的大网,这些大网相互对立彼此抗衡,又在某些时刻重叠在一起:“你说说,朕该如何处置楼津?”
谢哲睿低声道:“犯错改了便是。”
他小心地看了一眼陛下,见对方没有生气,又小心翼翼地开口:“禁足也是无事,不如派去河东,还能出些力。”
“你让谢哲睿进宫做什么?”楼津躺在榻上,双手枕在脑后:“就他那傻白甜的样,能上什么眼药?”
谢渊玉坐在桌前,面前一桌残局,他自己和自己对弈:“陛下见了太多聪明人,阿景心性单纯,说不定还有转机。”
楼津呵笑一声,他漫无目的看着头顶帷幕:“左不过也就是禁足,我还怕了不成?”
谢渊玉执起一枚黑子,温声开口:“是我怕殿下把自己饿死。”
楼津扯了扯唇:“每日不动,不觉得饿。”
不单是限制自由,身上事务也被暂停,他每日就在宅中活动,与世隔绝。
“你是如何教谢哲睿话术的?”
谢渊玉道:“未教,阿景脸上藏不住事,一教反倒露馅。”
楼津改成侧躺,目光览了一眼桌上棋局:“自己对弈有意思吗,不如你陪我床上玩玩?”
谢渊玉将一枚黑子放在白子一侧,面上微笑:“怎么玩?”
楼津舔了舔唇:“你躺下,我来玩。”
谢渊玉指尖这次夹着一颗白子,他指腹碾磨一二:“不如殿下和我赌一赌,若是有转机,殿下躺着。”
楼津挑了挑眉:“可。”
他冲谢渊玉扬唇一笑,心想,输了大不了就不认账!
直白
傍晚晚霞绮丽,当那一抹残阳还恋恋不舍停留在瓦上时,管家匆匆前来,面有喜色:“殿下,宫里的张公公与小谢公子一同回来,等着宣圣上口谕。”
楼津猛地看向谢渊玉,橘红色夕阳下,对方的皮肤上也散着几分暖光,依窗而坐更显得温雅矜贵,见他望来,面上浮现出一抹如沐春风的笑容。
楼津慢吞吞地从榻上下来,然后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衣袍,抬步经过谢渊玉时把手一伸,以迅雷之势搅了对方那盘残局,棋子碰撞出清脆的叮咚声响,接着他微微抬着下巴走了。
谢渊玉:
他也站起来,踩着对方影子一同出去。
张公公正在厅堂里歇息,侍女端着茶水侍奉,谢哲睿坐在一边时不时与他轻聊两句,见两人一同出现,张公公站起来笑眯眯地开口:“三殿下,老奴奉陛下之命来传口谕。”
余下殿中人皆跪,张公公扬高了声音:“三皇子楼津解除禁足,明日去河东辅楼河赈灾,以功抵罪。”末了,他脸上荡着一抹深深笑意:“恭贺三殿下,这几日殿下禁足,陛下心中也不忍。”
楼津:“有劳公公。”
身边管家早已将准备好的谢礼呈上:“劳烦公公了,这些东西还请公公笑纳,平日喝喝茶。”
陛下身边太监油水向来丰厚,大臣宫妃皇子送礼答谢已是不成文习俗,张公公也没推辞,笑呵呵地开口:“殿下明日还要启程,今夜早些歇息,老奴就不打扰了。”
管家去送,楼津往椅上一坐,谢哲睿眼睛发亮:“哥!”
谢渊玉应了一声,脸上还有好奇之色:“阿景怎去宫中那般长时间,还和张公公一同回来?”
于是谢哲睿就开始讲今天宫里的所见所闻,和圣上吃了什么说了什么,圣人怎么问他如何回,说到关键处还故意停下来看谢渊玉,谢渊玉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与紧张,等谢哲睿说完又露出松一口气的神色。
他抬手揉了揉谢哲睿的头发,真心实意地开口:“阿景这次可真是帮了大忙,真乖。”
谢哲睿又有些不好意思:“哥哥太客气。”
楼津在那里呵了一声,谢渊玉这人太会玩弄人心,把人卖了还有人帮着数钱。
他冲谢哲睿道:“一会管家回来,你去库里挑几件看得上眼的东西。”
楼津的赏赐向来是看得见的真金白银,实打实的好处。
谢哲睿眼睛一亮,又压着喜意开口:“什么都可以挑吗?”
楼津随意‘嗯’了一声,忽然又想到什么,提醒了一句:“黄金树不要动。”那是谢渊玉的。
谢渊玉视线轻轻掠过楼津,分明依旧是漫不经心的表情,但有种让人移不开眼的神色,这种吸引力似乎又和他面容无关,至于具体是什么,他暂时不愿意思考。
月上柳梢,只有隐约虫鸣,隐在草丛间的虫鸣听起来不算吵闹,反而有种幽然静谧之感。
依旧是楼津的床榻,棉布铺就,又着锦缎,帷幕外燃着烛火,昏暗微热。
楼津着一身里衣,墨发散乱,胸膛出隐约能窥见紧实冷白的肌肉,上挑的眼尾浸着几分似笑非笑,拖长了调子开口:“谢公子深夜来我房中,莫不是要自荐枕席?”
谢渊玉隐隐能窥见他上身几分风光,他眼中滑过一抹暗色,温和地开口:“殿下莫不是想不认账?”
楼津发出一声闷闷地低笑,他用那双平日总带着傲慢的视线罩着谢渊玉,手掌慢悠悠地支着头,嗓音华丽甜腻:“我就是不认账,你又能奈我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