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母又是一个白眼:“你这老头子,身无几两肉,一高兴就乱说话。你这日子是不是不想过了?我告诉你,别以为这是在家里你就能胡说八道,要是养成了习惯在外面都说漏嘴,我就跟你离婚,跟闺女住去!”
“我的错我的错,我再也不说漏嘴了。”丁父连连讨饶。
回到家的周学成和丁芳华自然是不知道在丁家发生的这些官司,今晚周学梦依旧没有回来,小两口洗漱过后,又迎来了一个热情的夜晚。
隔日,他们就去了乡下老周家。
周父周母看见回来的儿子,当真是喜出望外。周母更是激动得哭了,拉着周学成看个不停,不断说:“瘦了,黑了。可是吃了不少苦吧!”
周学成微微一愣。
好像从他入伍开始,围绕耳边的都是夸奖,人们看他的眼神都是欣赏和崇拜。
母亲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心疼地看着他,哭着说他吃了苦的人。
胸腔里有某一处似乎被母亲的泪水打湿,软化了。
“那都是基础的训练,娘,一点都不辛苦。”他笑着说,开始和从前一样哄她,但这一次,真诚了很多。“娘你看,儿子现在都快一米九了,高不高,壮不壮?还练了一身腱子肉,你摸摸,可硬邦了。”他耍宝似的拉着母亲的手去碰自己的胳膊,“部队的伙食可好了,我现在一顿饭能吃好几大碗。”
周母被哄的眉开眼笑,仔细端详儿子,个子不用说,比在家里时整整高了十多公分,这可是将近一个头,所以饿是怎么都不可能饿着的。而且身上的肉摸着还硬实,确实如他所说,是练出来的。另外,虽然脸黑了点,但气色看得出来要比在家时还好,一双眼睛尤其有神采,看着就精神。
其实她一开始就是太久没见儿子,习惯性心疼。这会儿见人的状态比在家时还要好,就放下了心来。
周母心疼儿子,特意杀了家里的老母鸡炖汤,又做了好几个菜。
饭桌上,一家人吃得喜气洋洋。
得知儿子过几天还得走,周母眼眶瞬间就红了,很是不舍。
但一听说,他是以第一名的成绩毕业,还被特殊编制录取的时候,二老脸上就只剩下骄傲。
原谅他们生长于乡下,又大字不识,只知道眼下生活安宁,能吃饱穿暖,就算太平盛世了。对儿子将要去的部队的重要性和相伴随的危险一无所知。
周学成也没有刻意讲明的意思。
不是他不想邀功,不想显摆,而是他深知以母亲的性格,一旦明白他将要去的地方代表着什么,他敢发誓,今晚他别想走出这个门了。
小两口在家住了两天,好好地陪了陪老人。
第三天清晨,周学成拉着周母,当着家里所有人的面,递了五十块钱。“娘,这是我的奖金,您收着。你和爹年纪大了,以后别再跟队里年轻人抢满公分的活,随便做做就成,保重好身子,等儿子将来出息了,回来接你们享福。”
周母泪眼婆娑,感动不已。“我不能收,你出门在外,身上没钱咋行。你都带走,在路上缺啥买啥。”
“我在部队里,能缺什么?这是儿子孝敬你们的,您要是不收,我怎么能安心。”
他好说歹说,周母才收下。周学成又说:“岳母跟我打过招呼了,小妹在城里,有他们照看着,你们只管放心。但是你们俩要是有什么头疼脑热的,就去找他们搭把手。”
周母有些疑虑,不着痕迹地看了眼一旁的丁芳华,后者柔柔一笑,满脸真诚道:“是啊,娘,你来找我也是一样的。我办公室的电话,和我爸办公室的电话都给你留下。我也会经常回来看你的。”
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就算起初周母因为丁家二老的态度,心里对这个儿媳妇也有很多迁怒,但这么俊俏的闺女温温柔柔笑着看她时,她态度也强硬不起来。
何况周母见识虽然少,但也知道从军第一年津贴不多,自己儿子的家底她更知道有多浅。现在这五十块可不是笔小钱,儿子能当着儿媳的面拿出来给他们,儿媳还半点不乐意都没有,周母的心里就舒坦不少。
越看这儿媳,越觉得顺眼,说话时也越发和颜悦色。
“我和你爹年纪也不算大,能有什么事儿啊。从城里到这那么远,你们两个小姑娘没事就不要来了,还是等着我和你爹去看你们吧。”
几人又说了几句话,在周母泪眼朦胧的注视下,小两口骑上自行车,消失在了村口的小道上。
这一周本就是探亲假,看望完乡下的父母,剩下的时间小两口都用来陪伴彼此。
温馨松快的时间永远过得飞快,眨眼间,周学成的假期结束了,他该去报到了。
这一回的分别,没有上次那般刻骨铭心,却也足够叫人心碎。
“你记着,我不求别的,只希望你平安回来。”丁芳华再三叮嘱道,明媚的大眼睛闪烁着晶莹的泪光,看着他的眼神里,还有浓浓的眷恋。
大庭广众之下,周学成紧紧地抱了她一下,又飞快松开。“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的。”另外又拿了五十块钱。他做任务一共得了一百四十,给了家里老娘五十,自己留了四十,剩下的都给了媳妇。“好好照顾自己,我到了就给你写信。”
道完别,他转身踏上火车,迈向全新的征途。
捏着手里的钱,望着远去的火车,丁芳华泪如雨下。
男人的改变,她看在眼里。
她也不知道这些改变是好是坏。
从前,他温文尔雅又体贴入微,但总是在她耳边煽风点火,希望她去父母面前开口要求些什么,换来的,就是父母越来越沉默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