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陆的人有火药,而他们没有。一旦两相沖突,这是早就注定的结果。
第一个拿着火铳的人站在了和歌子面前,他似乎知道她是谁一样,目光只锁定她一个人,其他人看也不看,一言不发,直直瞄準她的身体。
和歌子在看到前膛口的那一刻便收紧身体,凭着自己对身体的控制力就地翻滚,躲过了这一击。
火药从药室里弹出,她方才站着的地方被猛地轰出一大块缺口,若是再慢一刻,出现缺口的就会是她的血肉。
火势逼人,能躲的地方不多,和歌子栽入滚烫焦炭之中,衣甲的金属不耐热,只觉得撑地的小臂几乎快要被烫掉一块皮。
即便没有痛感,她也知道自己在这样的武器面前绝不能硬抗,否则会死得比任何人都快。更何况她什麽也看不清,周遭一片嘈杂,就连凭借声音定位也做不到。
下一击落在了和歌子的脚边不远处,这回她就没有那麽好运了,左侧小腿下意识一软,大片在夜色中看不到颜色的血渗出,融在黑色的衣衫里,黏成一大片。
不疼,她知道自己不能回头。
下一刻,鹰陆的人就付出了代价。火势同样也困住了他的视线,仅是迟疑了两个呼吸的功夫,张望着定位和歌子的身影,就失去了回击的能力。
面前黑衣的女人右手扼住他咽喉,高高举起,面无表情,眼中一点光彩也没有。
他失去最后一次呼吸之前,注视着和歌子漆黑的瞳,同时看到另一只手夺过了他手里的火铳。
坚硬的金属在她掌心像羊皮纸那样被揉皱,变成了一团废铁。血从指尖溢出,和铳口的火药残渣混在一起,如废墟中豔丽绽放的蔷薇花。
今夜也是蔷薇遍地盛开的战役。
和歌子松开手,废铁和尸体同时坠地。大抵是他们为了防止武器被中途夺走,里头的火药并没有上满,射击两次过后,就已经什麽都不剩下了。
她刚想继续朝前行去,方才的敌人却并没有死透,用最后的力气抓住了她左小腿受伤的地方。
几乎是剎那,和歌子就将那只手踢开。不知为何,她觉得步伐开始变得有些迟缓,眼前跳跃的火光在眼前一突一突,好似晕眩的前兆。
火药的威力她也是第一次尝到,并不知道会对自己的身体造成多大的伤害,也无暇去看伤口的情况。难道是左腿失血一直没有止住麽?
可和歌子不能倒下,她还没见到那身熟悉的白衣。
寻路犬先前被她打晕了,放在了自己的院子里。这个时候,他们应该也还没能找到圣女的住处。
她必须撑下去,然后先他们一步,将敌人全部杀掉。
神罚
针对火药,弥奥斯也不是全无防备,譬如,先前女王和将军们商议时便说起,该如何应对火攻。
王室一贯风雅,王宫里头各处都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花草树木。受此影响,贵族们的庄园里也不遑多让。一旦起火,往日里的景观都会成为助燃的元兇。
难道现在要把全城树木全砍了?这也是不可能做到的事。
有人谏言道:&ldo;主君不如还是让太女留在王宫中,这里毕竟是整个国家防守最严密的地方。不论将太女送去哪里,都免不得有风险。&rdo;
可防守严密,就代表容易被瓮中捉鼈,无处可逃。
最终女王依旧选择相信神酒的话,让月仪跟着和歌子,她在哪里,月仪就去哪里。因为神会留着和歌子的命钳制神酒,所以跟着她一定会是安全的。
对于信奉神明的大陆来说,跟随神明的意思来保命,无疑是个正确的决定;可是对于一国主君来说,将希望尽数寄托在别人身上,不仅愚蠢,而且轻率。
瑞珺并非不信任神酒的判断。恰好相反,除了妻女,她最信任的就是神酒与雇佣兵。可是即便性子再温和仁慈,她也终究是一国之君。
没有人会喜欢生与死都由他人主宰的感觉,更何况是女王,即便对方并不是人,而是神明,也是一样的。
往常来说,火攻不算一个十分有效的手段。虽说花草树木易燃,可弥奥斯的地势与风势相结合并不利于起火,即便真的烧起来了,花些时间也能扑灭,不至于造成太大损失,顶多是多花些钱重新修筑一番罢了。
可加上了火药便不一样了。有这样强力的武器在手,混乱当中发生什麽都有可能。
所以女王命人提前準备了许多牛皮做的水袋来储水,看下竹子去节制成竹管。这样一来,再大的火都足以扑灭。
正如此刻的北川家,为首的精兵正手持竹唧筒,强力的水流浇在火焰上,将那沖天的势头暂时遏制住了几分。只是这并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结束的事情,浓烟滚滚,呛得人直咳嗽。
即便强行沖入烟雾中,也如无头的苍蝇乱转,不知道该去哪里。
第二个拿着火铳的人出现在了相邻的两座小院外头。他是寻路犬的主人,能感应到它的气息就在里头,却不知究竟哪一座是圣女的院子。
屋内,梨花等三人围在圣女身边。她们也是头一次见这样的场面,虽然害怕,但仍是想要翻墙出去查看情况,即便以自身性命为代价,也要确保外头的人不会伤害到圣女。
可圣女温柔拉住她们的手臂:&ldo;不要去。&rdo;
她说,&ldo;守在这里就可以。&rdo;
那声音有种令人安心的力量,让三人平静下来,坐在原地没有动。她们握着腰间的剑柄,随时準备和闯进来的人拼了。
须臾,院子里开始传来其他的声音,三个人都听到了。梨花胆子最小,嘴巴一抿就开始掉眼泪,&ldo;我们会不会死?&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