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的道歉没有得到理会。
李半初晾着他,径直去往西厢,才摸到门,就听见响起舞剑的破风声。
他回过头,看到李刻霜竟然在院中练起剑来,不禁瞪大眼睛:“你干什么?”
李刻霜一剑劈断了一大片翠竹:“我一做错事,小师叔就罚我练《参阳剑法》……”
“……”
看他使的那一手货不对版的“参阳剑法”,李半初不知说什么好。
一推门,便见净缘被裹成了粽子,但他身残志坚,正在床上拨算盘,并一边让元宝记录。
“赵四喜,八十二两六钱,抚恤金五百两——唉,他家有八十岁老母,多加三十两。吴小狗,六十六两四钱……”
元宝撂下笔劝道:“禅师,你歇歇吧。把药喝了明日起来再算也行。”
元宝不肯配合,净缘也无可奈何,只好放下算盘。
他朝李半初看了一眼,又仓促别开头去。
“那都是我战死的亲信手下……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人很市侩很薄情,连人命都要用金钱来衡量?”
李半初停在他床前:“是你表达悲伤的方式罢了。”
净缘被说中心事,不禁为他的心思敏锐而面露异色。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却扯到伤口,发出嘶地一声。
李半初默默深吸了口气。
只不过是丢了一个没用的躯壳,无心苑里面这一个个的,怎么都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
他不敢去想,若是阮柒知晓此事,会作何反应。
他在临近崩溃之时被李刻霜打晕强行带了过来,现在却反而是这里最沉着冷静的一个。
“是司徒衍的人。”净缘忽然对李半初道,“李刻霜去追了,但没找到他们走的是哪一路。怪我没早点察觉,也没做好准备,提前布防。”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这件事若拆开来看,细细清算,人人都要自责。
铜板自责将药方借给庄澜,净缘自责没预先防备,李刻霜自责自己莽撞行事擅离职守,阮柒……
李半初在此打住,不敢再往下想。
反观李半初自己也有错处,他不该将黄昏结界打破。
虽破结界多有益处,但若是黄昏结界尚在,或者能将那三人拖上一阵子。兴许可以拖到李刻霜赶回,李无疏肉身也有一线生机可以保下。
司徒衍一面在天心宗与芳亭北阮柒等人周旋,一面又朝无心苑织下天罗地网。
他从十年前就定期探访天心宗,每回都迫使于斯年不得不亲自相迎。玄狐无人压制,阮柒每次取药都不得不经历一场恶战。
难道从那时起,他就有所谋划?
若此人真有如此心机谋划,当真是可怕至极。
“我要前往梁都,带回阮柒。”语气中有着言出必行的笃信。
净缘听了,不禁抬眼,只看到那少年背影仿佛与记忆中的某一幕重合。
他一时产生了错觉,仿佛时光倒退,回到洛水之约前夕,李无疏留他一个意气风发的背影,让他只管等好消息。
钦天弦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