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咬牙切齿地说道:“姑娘放心,这事儿奴婢指定给办得妥妥当当,且看那起子丧良心的狗咬狗一嘴毛!”
说罢便风风火火而去。
却说经过薛宝钗那一番点醒之后,王夫人的确也冷静了许多,并未被一时气恨支配草率行事。
在屋里左思右想几番迟疑不定,最终还是决定亲自去找老太太试探一番,倘若果真……她倒也不是不能暂且勉强委屈一下。
一切为了更长远的利益。
大不了用完之后再扔就是了,总归她家宝玉是男子,又亏不了什么。
打定了主意,王夫人就出门奔着上房去了。
哪想,还没走上几步路呢,远远儿的就听见几个丫头婆子在前头磕牙。
“哎,说起来宝姑娘和薛家太太都在忙什么呢?过去恨不得天天都上二太太这儿泡着,怎么最近仿佛来往没那么频繁了?”
“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不仅来的次数少了,回回来了坐一会儿就要走,瞧着仿佛挺忙活?”
“她们有什么好忙的?吃住都在咱们家里头,连内宅事务都不必费心操持了,还能有什么事?”
“那就更奇怪了,在屋里闲得发慌也是闲,还不如来说说话好歹人多热闹些……莫不是姐妹两个之间闹什么不愉快了?”
“没听说过风声。”
“你们可是忘了当初宝姑娘他们举家来京城是为着什么?”
薛蟠闹出人命的事儿自是不敢叫人知晓,故而当初薛家只拿“宝钗待选”来当借口糊弄人。
时隔几年大伙儿都有些淡忘了,这会儿突然提起来还难免愣了愣。
“宝姑娘今年十四,年岁上合适,算算小选的时间也刚好对得上,估摸着就是在忙这事儿呢。”
“难怪……前两个月偶然听说梨香院新请了一个婆子,当时我还纳罕,人手不够用直接找府里的不就是了?知根知底既便宜还好使,不比那外八路来的好?现在想来人家那请的恐怕是教规矩的嬷嬷。”
“这么说来,宝姑娘对今年的小选竟是势在必得啊?”
“瞧着像,不然也不能这样重视。”
“不过话说回来,二太太一直以来不是都想将宝姑娘和宝玉凑一对儿吗?怎么宝姑娘突然就要去参选了?”
“谁知道她怎么想的,好好的宝二奶奶不做,非要去干那伺候人的活儿,真就是应了那句老话——山猪吃不了细糠!”
“你懂什么?你就是那什么趴在井底的青蛙,头发长见识短的蠢材,人家宝姑娘才是真正心里有成算的人呢!瞧瞧咱们家大姑娘,你还不曾弄明白吗?”
“嘶……你这意思,宝姑娘竟是打算再走一走咱们家大姑娘的老路?她竟也想做皇妃不成!”
暗处,王夫人面色阴沉似水,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瘆人的戾气。
站在原处盯着那几个丫头婆子瞧了许久,眼神忽明忽暗惊疑不定,不知究竟在想些什么。
周瑞家的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神色,暗道一声“不妙”,“二太太别听那起子糊涂东西满嘴瞎话,她们能知道什么呢?”
王夫人却冷笑一声,猛然转身就朝房里去,“你还没那些个糊涂东西精明呢!仔细想想那丫头劝解我的那番话,话里话外皆在诱惑我认同老太太的想法……竟是铆足了劲儿在试图将宝玉推往别处呢!”
有些东西固然从不曾放在明处大肆宣扬,但私底下她们姐妹两个却也早有默契,甚至就连薛宝钗亦是知情之人。
按道理来说,冷不丁冒出一个人想要抢自个儿未来的夫婿,换谁谁不跳脚?
偏薛宝钗倒好,不急不恼不吵不闹不说,竟还能如此心平气和细致周全。
可真真是好一个大局为重、宽容贤良的宝姑娘!
越想,王夫人就越是气得头顶冒烟,回到房里忍不住又是一通打砸发泄。
“什么东西也敢嫌弃我的宝玉?不过是个下贱的商户女,若非念着那一层亲戚情分,她便是磕破了脑袋也踏不进荣国府半步,更别妄想嫁给我家宝玉!
她连给我家宝玉做妾的资格都没有!提鞋都不配!
竟还妄图进宫攀龙附凤?我家元春是什么身份?她是什么身份?真就是不肯撒泡尿照照自个儿!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小贱人,也不怕天大的福气折了她的寿!”
周瑞家的早已缩成了鹌鹑,既怕旁人听见这些话,又不敢出言劝阻。
宝玉就是她家太太的命根子,从来容不得旁人说丁点儿不好,就连老爷都逃不过被翻脸呢,还能容得下一个小丫头如此嫌弃、当作什么烫手山芋一样恨不得扔得远远儿的?
那可真真是戳烂肺管子了。
宝姑娘……糊涂啊!
意外的是,发泄一通后王夫人并未有所行动,甚至还给跟前伺候的几个下了封口令,严禁此事外传。
平日里就跟没事人似的,与薛姨妈、薛宝钗母女该如何相处仍旧如何相处,仿佛先前发生的一切都不过仅仅只是一场幻觉。
可周瑞家的却反倒更加心惊胆寒了。
自家主子是个什么人她还能不知吗?那心眼子比针尖儿还小呢。
越是鸟悄儿的就越是没憋什么好屁,心底里指定在盘算什么狠招儿呢。
随着小选的日子愈发临近,薛宝钗外出的时间也愈发少了许多,问起也只借口忙于处理一些生意上的琐事。
落在已然知晓内情的王夫人眼底,却无比清楚地看到了她不甘人下、势在必得的野心,霎时心中一凛。
哪怕不为着出出那口被嫌弃的恶气,哪怕不眼馋薛家的百万家产,这个丫头也绝不能放任进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