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知道?”谢天眉头挤在了一起,脸色阴沉得像梅雨时节的天。
林烨长叹口气,转身在堆积如山的手信中翻出了两颗梅子糖,剥一颗扔自己嘴里,递一颗给他:“乖乖,吃颗糖就不苦了,我帮你试过毒了”
“弱智!”他垂眼,一脸不耐烦地接过糖,转瞬扭头,看着一旁被他的低气压镇得喘气儿都不敢太使劲的前台妹妹,凶神恶煞说道:
“帮我订五十杯美式,我要让全公司的人都和我一样苦。”
……
还有逗趣儿的力气,看来昨晚虽不顺利,但也没不顺到让他绝望,林烨拍拍他的胳膊,刚想拉他进办公室单独聊两句,前台妹妹冲她说道:“梁总让你到了先去找他。”
她两口把糖嚼碎吞了,快走几步,在梁政办公室门上轻叩了两下,径直推开门迈了进去。
“梁总,您找我?”林烨脸上挂着点客套的笑。
“新年过得怎么样?听说你病了?”梁政把隔在两人视线间的电脑合上,指指沙发示意她坐下。
林烨低头笑笑,她自知笑得不太由衷,细看嘴角上还挂着点嘲讽,只得靠语言找补:
“没啥大事儿,不过,谢谢啊梁总,就您还记得关心我一下,营销部的混蛋们只记得找谢天赔钱。”
“你一个女孩子,这几年从没请过一次事假,探亲假更是一天都没休,也是不容易。”
梁政的语气诚挚得让林烨一瞬觉得横在两人之间所有的恩怨隔阂倒像是误会。
抿嘴沉默两秒,她强压住心里的不耐烦应道:“我打份工而已,付出才能有回报,公司对我不薄,我很知足。”
……
梁政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不知是在揣测她的话里是否还有话,还是在为接下来的内容组织语言,林烨强提耐心侯着。
终究是开口了,他的语气颇为凝重:“公司今年做股权激励,华南只有一个名额,虽然你暂时调去北京,但人事关系还在华南,余总应该也给你交过底了吧”
林烨半垂着眼皮点点头,余总是和她交过底,说一定会让梁政推荐她,但梁政到底想对她说啥,她开始好奇。
……
“我和她都一致赞成推荐你,你的能力和努力有目共睹,也能服众…”
梁政停顿,眼神里的犹豫不像是演出来的。
林烨脊背前倾,抬眼看着他淡然道:“梁总,有啥说啥,都是自己人。”
“这是公司最后一次原始股分配了,我想和你商量,从你的配额里拿出两成给老陈,当然由你代持…
他从分公司创始干到现在,虽然能力一般,但始终是拼到这个年纪了,况且家庭条件也不怎么样。”
他一段话分成两截,说得不甚有底气,但内容却很是出乎林烨的预料。
小四年的时光在她脑子里飞速掠过:梁政属实对她不好,但似乎对分公司这些个老员工却着实不赖:能争取的争取,能关照的关照。
思忖半响,林烨回道:“再给王玲两成吧,都是十几年的员工了,我还年轻,啥都来得及。”
现价40块钱的股票,1块钱认购,2成不是小数目,何况再2成。
梁政一张四平八稳的脸终究是带了点真正的情绪:“这个,可不能意气用事”。
……
总公司两个高级副总裁,余总、黄总,明争暗斗十几年,他是黄总任命的,2000年从上海转岗深圳。
彼时的深圳,关外还是蛮荒之地,整体来看,“架子”还不甚漂亮,“骨子里”的次序也没搭建好,治安一塌糊涂,他这么个五大三粗的山东大汉竟也被打劫过两次。
他领着一群散兵游勇一年365天无休,好不容易才让个就快被除名的华南分公司有点能看的样子,余总扔匹狼过来了。
排除“政治”因素,第一眼见林烨,梁政就是不喜欢的——不爱笑,笑也不由衷,一张脸极出挑却阴沉,哪有一点刚毕业的乖巧样子。
他收拾她几次,她眼见着圆滑却从没有恭顺,圆滑是对着客户,不恭顺却是送给他的。
她逐日强大,他慢慢看不透了,他像只牧羊犬,四平八稳的队伍里混进只不驯服的,把他顶翻也说不准儿。
黄总给他下指令:华南即将整合,机不可失,必须想办法干掉余总下派的人,可别让十来年的布局被人‘顺’走了”
他努力了,并没有得逞,她比他想象中还要坚韧。
……
林烨漫不经心回他:“不是意气用事,是对自己有信心,况且,公司这些个老员工我也是有感情的,就这么说定了,要没别的事儿,我就先走了?”
她有点坐不住了,再坐下去她怕自己厉声质问他:为什么对别人都行,偏偏对着自己就一副两面三刀的样子?
她知道余总不待见他,眼见着她被器重他不舒坦,但一个大老爷们玩这些阴的有意思吗?
……
南方最近阴雨绵绵,难得的艳阳天,阳光斜射进办公室,在深棕色的桌面落下一道狭长的光影,细看,空气中有尘颤颤巍巍的浮着。
林烨突然压不住了,紧抿的嘴角一松,眼神却是收紧了,落梁政脸上:
“梁总,我对华南有感情,我肯定是要回来的。这次配股您推荐我,这情我领了,这些年,这些事儿,过了就过了…
我喜欢我现在的岗位,会认真做好事,其它的,我没兴趣!”
这段话,她说得很慢,语调一定是冷的。
她心想:最后再给他次机会吧,斗来斗去真t累,有这力气不如多搞定两个客户,多赚点银子,她不想干啥分公司经理的活,明明他们可以在各自的岗位上相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