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让满初再去打探的消息足以让人沉默。
昨夜风急雨骤,天色阴沉。
芙蓉抱着孩子踏入府中寝殿的大门,行走间髻上一支红宝石芙蓉风钗沥沥作响。殿中侍卫死得横七竖八,最里间的桌案前纪烨煜趴伏着,血迹跟着往外淌:“蓉儿”
纪烨煜见着人,嗓音沙哑:“我的时间不多了。”
“你过来,我有些话想说。”
芙蓉不疾不徐在桌案前坐下,身姿宛若弱柳扶风。纪烨煜像是连最后支撑自己身子的力气也要用尽了,他口中一直往外吐血。
“蓉儿。”他面上神情似哭似笑,满手是血:“是太子动的手。”
芙蓉怀中孩子安静得诡异,不哭也不闹。
她忽然觉得这一生真的好荒唐,明知是眼前人害得她国破家亡,却仍旧无法自控那一丁点破土而出的爱意。她苍白的面容同样虚弱,哑声道:“是我放人进来的。”
话落,深深的沉默彷佛极大的山脊压在他身上,纪烨煜咳了两声,说:“这样啊。我对你还不够好吗?”
芙蓉眼微微肿着,暗红血丝遍布,她看着纪烨煜,说:“我是武安尚书之女。”
“原来是这样。”纪烨煜好几口血抑制不住吐了出来,有些怔怔:“竟是我害得你家破人亡,你恨我应该的。”
芙蓉抱紧了怀中襁褓:“你的死会栽赃到太子头上。”
纪烨煜想要再看一看那孩子,却没了伸手的力气,只是隐约有了哭腔:“孩子呢,她还那么小,你不想活了,想必也不会留着她。”
芙蓉坐在他身边,两人影子似靠在一起:“是啊。”
纪烨煜咽了咽口中血沫,他又道:“是我的错。”
芙蓉神情平静:“本就是你的错。”
纪烨煜又笑了,说得断断续续:“蓉儿我是真心想和你好好过。我想着孩子的周岁宴,还定了樊楼最好的酒席。”
芙蓉说:“她都会知道。”
纪烨煜说得愈艰难:“我想要让所有人知道,我也有一个乖巧懂事的孩子。你说我怎么就没对你再好一些呢。会不会你也会对我生出一些恻隐之心。”
芙蓉身子微颤:“至亲之重,我没办法不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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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烨煜点点头,说:“恨也好,恨也是记着我的。”
芙蓉牙关紧咬:“以后不用花力气恨你了。”
“对不起”纪烨煜连眼神都开始涣散,他嘴唇之上褐色血迹凝固:“害了你前半生后半生也没让你过得安稳,蓉儿对不起。”
芙蓉垂眸。
纪烨煜挪了很久,看着襁褓中早已冰凉的小身体,他哭了:“对不起”
“都要走了”他的声音逐渐听不清,他望着同样吐血的女子:“别再别再恨恨我了”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
“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他最后握住女子的手,恢复了安静。
风吹开了屋门,血腥气传了好远好远,瓢泼大雨也下破了天。
待姜藏月登上前往通州的马车,纪晏霄已经等候多时。
大皇子一家三口在府中遇刺身亡,疑是去通州的太子安排人动的手,是以朝堂之上又经历了一番大洗牌。
朝堂动荡并不影响姜藏月二人要做的事情。
马车内,青年俊朗轮廓柔和昳丽,雪色长袍被清朗日光照得有些晃眼,格外吸引人目光。
他唇角含笑:“这么瞧着我做什么?”
姜藏月:“没什么。”
她怀疑大皇子府上的事是纪晏霄做的。
纪晏霄把玩白玉扳指的手一顿,稍稍抬头目光落在她身上。
少女常一袭青衣,满目日光照映白皙脸颊,垂下的眼睫遮掩她的神情,似乎总是被一种冰冷和死寂笼罩。
古井无波。
“大皇子府上的事是我做的。”
他轻叹的语调回荡在寂静的马车内,替她斟了热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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