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在帝徵十五年,茘姬盛妆华服,自九雀鸾车上踏云而下。绣绿荷玉团扇轻盈移开,露出一面微笑嫣然、灵动骄傲的花玉芙蓉颜。
真正的容颜绝世,艳美倾国。
那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唯有帝徵,冷峻如一。
那时便有人窃窃说,这场婚姻,或许是一场错误。
然而茘姬确实成了帝徵唯一的夫人。
只可惜不是正夫人。
听闻封妃诏下,茘姬十分激动,但好歹按捺住脾气,接下诏书,偏居在金雕玉楼的丹霞殿中。
茘姬始终认为,她会成为帝徵唯一的正夫人。
直到七年后。
七年后,帝徵从春华山回来。他亲自牵辔,带回一位怡然坐在白马上的,年轻公子打扮的美人。那便是春华夫人,又被称作春华公子。碧色衣衫,丰润莹洁,容华天然美丽,丝毫不见妆饰,但所有人都仍然觉得是位大美人。而夫人说话便含笑,性格更是十分温润平和。
担忧春华夫人伤心,帝徵亲自督造梨香殿阁,令之同夫人旧居一模一样,夫人便入住于此,过上与世隔绝的安静生活,从未拜见过茘妃。
任何人处在茘姬夫人的位置,此时都无法接受。她孤注一掷的豪赌,彻底输尽了她的一生。
于是她隐忍积压多年的火山脾气,在这一刻全然爆发了。
曾经服饰她的女官后来流落世间,说起茘妃那一日的愤怒,仍然胆战心惊。巢嘉氏的傲烈,在战场上是势不可挡的利箭,在情场上便是玉石俱焚的疯狂。
这确实是一场失败的婚姻。她始终没有得到最尊贵的男人和最高贵的地位。
但她想,她的儿子可以得到最尊贵的女人和最高贵的地位。
于是帝徵的长子诞生于世,赐名为“笠”。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茘夫人终于得偿所愿,将母凭子贵时,她却做了一件令所有人都大跌眼镜的事——
帝徵二十七年七月十七,茘夫人素衣缥服,怀抱幼子,在帝徵面前下跪,将钗环一一取下,而后请求离开。
这一年,帝子五岁。
她说,是我错了。我可以一辈子葬送在我的欲望里,可我不该也葬送笠儿。
她终于低下高傲的头颅,叩首恳求:所以请您,让我带笠儿离开。
帝徵沉默良久。
这么回答她:你是我敬重的女子。但笠儿有我的血脉,未来命途注定坎坷,无论你带他如何躲避,你也要做好心理准备。
茘姬珠泪滚落。
但她这一次,终究得到了想要的结局。
铅华洗尽,珠玑不御。素车白马,撇下帝京的荣华富贵,远远而去,去向浮云万里。
从此无人知道茘妃和帝子的下落。
闻寂也不知道。
那年他八岁,只知道铸剑的师父娶了美丽的师娘,师娘是桐花巷子里的豆腐娘,还带着一个生父成谜的小野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