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清停下脚步,看他这般自得的模样,怎么看都像是在耍坏心眼子,一点也不靠谱。
她轻呵一声:“不必,我自己去问。”
“你真以为他会告诉你?”
“那也与你无关!”
阿之奎道:“他不会告诉你的。”
枕清冷声道:“我说了,与你无关。”
枕清自顾自拢了拢袖子,拿起一把油纸伞,大步跨出门去。
比起之前的事情,枕清更想知道后来,江诉对她又是怀着怎么样的一份心情,是不是会有那么一点的不舍和惋惜。
又或者在她死后,江诉带着她的尸体去了哪里?
苍江几曲,芦苇如烟。
清流潺潺,怪石卧波。
摇船的船夫将船稳稳停在岸边,探身看着抱着一盒坛子的郎君,轻声唤道:“郎君,扬州到了,可以下船了。”
那郎君生得好看,他一身青衫,墨客风骨,落在肩头长发随风清扬。葱白的手指握紧坛子,神色淡然依旧,只是那面容有几分说不出的憔悴,仿若是大病初愈。
可算是个怪人。摇船的船夫暗自思忖。
船上的客人听到船夫的声音,便弯身走出船头,然后扯了扯苍白的唇瓣,礼貌笑道:“多谢船家。”
船夫感到惶恐,连忙摆手。
虽说他向来喜欢文文气气的读书人,只是看此人状态着实不好,只怕再多说一句,这人就能晕倒在他跟前,生怕讹上自己,着实不敢在这人眼前多停留。
江诉看着船家落荒而逃地远走,缓缓收回视线,他抱着枕清的骨灰,先是去了枕家的衣冠冢。
这衣冠冢是很多年前修建的,不过只有江诉一个人知道,也只有江诉一个人来过。
他选了一块最高的地,把枕清那一坛子的骨灰埋到一个中心的位置。
没有立牌,也没写字。
仿若这个世界,只有他一个人知晓她的存在。
江诉捂唇轻轻咳嗽一声,感受顺势而来的风迹,突然觉得有些冷寒,他有些撑不住弯身咳嗽,唇角在这一声声咳嗽里,逐渐溢出血迹,脸色犹如半个死人。
猎猎作响的风吹拂他的衣袍,灌进来的冷风令常人都觉得刺骨。
江诉站在这里好半晌,才轻轻说:“你回家了。”
仿佛是在告知,又像是在自语。
一月前,千里之外的妙言寺外,江诉和智者大师的对话,仿佛还在耳边回荡。
智者大师手中拿着一串小叶紫檀,定心凝神道:“阁下有喜欢的人吗?”
江诉平淡地回道:“有。”
“那怎么不去找她?”
“不敢,她说恨死我了。”
智者大师眺望远方,缓缓道:“恨亦是爱,恨亦是恋,恨更是不肯忘却的执念。”
江诉苦涩一笑,怅然道:“她无爱亦无恋,早已了却尘世执念,驾鹤瑶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