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力度极大,前端那只圆润光滑的明珠几乎要陷进手心里。
江定安好似察觉不到疼痛一般,发了狠劲地刺着那处墙面。随着她的动作,脚下的杌子微微颤动,那一片雪白的墙皮慢慢地剥落,露出坎坷不平的洞口。
洞里并没有江定安想象的机关,只有斑驳干涸的泥土。
江定安端详片刻,旋即曲指敲了敲洞口,又移走杌子,叩了叩别处的墙面。
她敏锐地分辨出两种声音并不相同,看来,这个洞口后面是空的,土里应当有一道门扉。
那么,这面墙究竟是何时封上的
江定安自知仅凭她一人之力,是没有办法凿开这面墙的。
她只好暂且搁置此事,轻轻挪动博古架,掩盖住洞口的痕迹。
江定安动作极快,是以等候在外的小厮并未起疑。
她走出库房,状似无意地问道:“在白家出事那段时间,库房的钥匙由谁保管?”
小厮想了想,回答道:“似乎是陆皎娘子保管。”
江定安听到这个名字,黑眸略深,陆皎,又是陆皎,不知她现在身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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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江定安一直住在郡守府中,这里的女使婆子都很和善,对她们这两位出身不显的客人很是客气恭顺,处处妥帖。
她们平日只有晚膳时才会见到郡守夫人,至于身在前院的明郡守,倒是从未见过。
这日的傍晚一如往常,霞光笼罩后院正堂,黄花梨八仙桌上早已摆满了膳食。
江定安落座时,注意到桌上摆了四盅鲜鸽汤。往常汤水一类的都是一人一盅,难不成今日郡守府有客上门
她并未动箸,只等人到齐了再开饭。
正在此时,一个身影掀起挡风的棉帷,随着他一同进来的是漫天的昏黄霞光。
他逆着光走进来,面庞大半都浸在阴影里。
江定安看清来人的面貌,刚举起的银箸陡然颤动,不小心触到瓷盅,发出金玉相击的轻响。
明载舟循声看来,随口问道:“这便是江小娘子容色尚可,扶微的眼光不错。”
江定安听明白了,扶微是杜筱清的字。
她连忙起身朝明载舟见礼,敛着长睫,垂着眼眸,一副温婉柔顺的样子。
明载舟微微颔首,示意她起身。
饭桌上有郡守夫人打圆场,这顿饭吃得还算愉快。
中途江定安忍了又忍,才终于压制住浑身上下不由自主的战栗之感,她有意识地让紧绷的身子放松下来,面带微笑地回答明载舟的问题。
她本以为表现得天衣无缝,谁知明载舟话锋陡转,不再询问那些个家常里短的问题,陡然问道:“江小娘子生得有些面熟,我们从前可曾见过”
江定安没有立即否认,笑道:“郡守大人爱民恤物,屡屡向百姓施粥分米。我小时候跟着娘亲去盛粥,也许是那时见过也未必。”
明载舟一想也是,这些年他见过的贫苦百姓擢发难数,许是亲临现场,督促官署施粥放粮时偶然看了江小娘子几眼,如今才会觉得她有些几分面熟。
明载舟也就不再纠结了,“我方才得到消息,林家人已经不在砚池巷了。”
一旁安静吃菜的江怜群琢磨不清他说这话的意思,下意识看了一眼江定安,江定安向她回以安抚的眼神。
“林家人如此刁钻,竟也肯自己搬走”
明载舟整日忙于公务,对这些项碎小事本不甚在意,底下人汇报过,他听个大概,已然算是十分上心了。
此时竭力回忆了片刻,才道:“听说他们那一老一少都病了,熬不下去,也打道回府了。”
林家人病了
江怜群闻言,悄悄地瞥向江定安。
江定安脸上流露些许惊讶,对此什么也没说。
聘礼
用完晚膳后,江定安和娘亲回到院中,廊庑下的藤笼在夜色中蒙上一层皎洁的幽光,笼中的雕鸮擎在树枝上,歪着头,睁着豆大的黄瞳看着她们。
此地是郡守府,为免雕鸮伤人,只能暂且将它关在笼中。
江定安给它添了草料,又勺了一瓢水倒进盆中,忽道:“林家人已经走了,我们不妨收拾箱笼回去一趟,然后迁居到东坊去。”
江怜群眸光一颤,听她这话,似乎已经笃定了林家人不会再兴风作浪,她温婉的面容略带担忧,到底还是没有过问。
听到林家人一老一少疾病缠身却没有银子就医的消息,江定安这才得知林家并没有如传闻所说那般收到白家的聘礼,不过是他们编造出来的。
眼见着婚期将近,白家的聘礼迟迟没有送来,以当初白夫人一力促成此事来看,她是很愿意看着杜筱清与一介破落孤女成婚的,绝不会从中阻拦。
至于聘礼为何还不送来,想来是他们不知要送往何处,毕竟砚池巷的屋子隶属杜家,不过是给香农们暂住罢了,往这里送聘礼到底不成体统。要是往她们如今寄身的郡守府送,那更加贻笑大方。
在江定安和江怜群回到东坊那日,郡守夫人派了仆役帮忙拾掇宅院,并赠予爆竹门联,在庭院前点炮拂叶,寓意辟邪除秽。
长长的红炮一颗颗地爆开,发出噼里啪啦的巨大声响,红艳艳的纸屑随之飞扬,一副热闹非凡的景象。
平日总是一身布裙荆钗的江定安,今日难得穿着了一身鲜亮的鹅黄交领华绸袄子,黄袄底下露出四副翠纹素绢拼合而成的长袍,长裙曳地,流露出飘然欲仙的清逸之感。
她立在门前,看着爆炮热热闹闹地燃尽,等到爆竹产生的白烟散开,远处出现一队彩衣红服的家丁小厮,肩上抬着扎了红缎的扁担,挑着大红箱箧,看着很是喜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