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自杜家马车下来,头戴幂篱,白纱曳曳,径直来到这辆马车前。
守在车外的元光正要向车厢内的主子汇报,却被这素衣妇人一个眼神制止,不自觉地安静下来,看她想要如何。
幂篱下伸出一只粗粝的手,卷起遮面的白纱,露出一张很有些熟悉的脸。
“杜长史,我有事要和您说。”
元光眼睁睁看着向来不把旁人放在眼里的主子亲自拨开轿帘,声音低缓,“夫人请进。”
这辆车舆看着平平无奇,内里却很宽阔,二人相对而坐,丝毫不显逼仄。
“我此番冒昧前来,便是为了商量你与昭昭的事。”
李夫人言辞客气,眼神却锋利无比。
“您把她送到我面前,又要夺了她去,”
端坐如巍巍高山的绯袍青年面色平静,安静垂首,凝睇着那只振翎欲飞的照夜。
“哪能有这么容易。”
此话一出,车厢内的气氛登时紧张起来。
见他似乎在这方面俨然一副寸步不让的姿态,李夫人避过锋芒,话锋陡转,“你让我见到他,”
那双与他的枕边人相似的眼流露出怅然,“多谢。”
绯袍青年没有说话,望着满面风霜的李夫人,倏然出神。
若是他的妻子到了这个岁数,大约也是这般模样吧。
只是,他不会让风霜刀剑有机会近她的身。
车内气氛如冰,推堪院内亦是局势凝重。
一声惊堂木乍响,争辩不休的讼师立时住口,数双眼睛一齐望向上面的宋监司。
宋监司正了正衣冠,低眉看见案前的证据,攒起的眉头微松。
此案证据确凿,人证呢,正衣衫褴褛地站在堂前,乌涣涣的人头攒动,就是想要杀人灭口,杀到年关也杀不完。
至于物证——
他乜了一眼下方,一只白斑金翼使还在征香吏泛白的发间扑朔。
立在黄远庸身边的明郡守始终神色自如,不见一丝慌乱,脸上甚至还能看见悲悯之色。
“令尊和令慈畏罪潜逃,多年不归,留下你一个孤女,也是可怜。”
“你既已嫁给扶微,又何苦再来生事?”
言辞恳切,宛如慈父教诲不知事的幼童,很有些劝人迷途知返,扼腕叹息的意味。
“乾元十年,正值您作判官裁决十里香案之时,”江定安并不理会他,手中攥着铁槌,望着站在身后的人们,只觉源源不断的力量涌上心头。
“就在清算李家家财当月,杜家主赠予您数座山头,是也不是?”
终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