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进入京城的只有这么一条路。
商人,旅客还有官家人员只得停下来,大家都在等着官府派人铲除泥沙,修好官道。千等万等,不仅等来杂役,还等来了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
“荔儿,我们听锦衣卫的吩咐,在马车外等着。”
透过叆叇,沈荔看到张氏被王婆婆搀扶着走在远处呕吐着。要是没记错的话,她们来庄子时也是一路颠簸,可是张氏并没呕吐,一副好好的模样。
裴适见她不答话,朝她走进一步,丝毫不在乎远处有人看着他们窃窃私语。
“世子万福。”
“多日不见,沈娘子不记得我了,也不记得曾经我为着你利用,为你出谋划策,为你解毒解药,为你忍受不堪吗?”裴适嗔怪道。
果真是利用完他就“不复相见”了,可是她与他的酬劳可没开始。
沈荔昏昏然地在庄子里度过了三日,一时还沉浸在“找到父亲”与“不见母亲”的场景里,这时才被裴适接连的话语唤醒。
雾蒙蒙的天气里,沈荔看到裴适的面孔也在这雾气中迷离起来。
“世子,我想问你一个人。”
张氏不让她告诉任何人关于她父亲的一切,可是,可是父亲又说不要听张氏说的,离开京城,远离纷争,不要想着为他报仇,不要变成张氏这样的人。张氏已经被仇恨蒙蔽了,他在这院子里,也是张氏禁锢着他,不让他离开她的视线。
“张氏是个可怕的人。”
父亲说张氏已经为着给他报仇,早已不是从前的模样了。她的生母曾好好地在他安置好的院子里抚养者她,可是张氏却自作主张将她母亲还有她接了过去,他却是不知道这件事的。一夜之后,他昏迷数日,身上疤痕累累。
张氏对父亲说丽娘抛下女儿,只身回到赵国了,她已经帮忙抚养着他们的孩子了。可是张氏却不让父亲见她,直到答应张氏的要求。
“父亲,是什么要求。”
程持面目尽毁,只有眼眸闪着光亮,然而听到这里的时候,眼神瞬间黯淡,轻轻说道:“父亲只望着你好好活着。”
沈荔想换一个名字,继续换回程家姓,却被程持阻拦:“沈荔这名字也好,若是换了姓,反而给你引来太多灾难。我早就猜测得到,燕国做出这等臣不臣的事情,定然不为天护佑。
沈侍郎当日的话语引得我为天子忌惮,可是他这一生在天子心中,在朝堂之上都带着污点。若我没错,沈侍郎如今也不被天子重视。有天在看,老天自然有所裁夺。
荔儿,你只要好好活着,不要仇恨和嫉妒,这两者会毁了你的一辈子。”
最后程持说与她三句话:不要轻易相信张氏的话;若有急事,可以找京城的季家帮忙;你还在你娘肚子里时已经结了娃娃亲,那孩子叫裴适。
“裴适?”
待她还要问时,程持捂住她的嘴,指着窗户小声说道:“张氏来了”。
“你说。”
裴适挑眉问道,好奇她问什么。
沈荔摸着腰间被火灼烧过的玉佩,裁定心思后开口说道:“世子,我记得京城里曾有一户程家,可是我却听说程家死在诏狱中,我还听说……”
“沈娘子还听说是我用的刑吗?”
沈荔不置可否:“我想知道程家可还有一人活着。”父亲告诉她,她自己找会被张氏发现的,除非她远离京城。她可以先找到程家的亲人,他们定然会帮着找到她的生母丽娘的。
“沈娘子不记得了吗,次日程府全家便被天子以谋反的罪名按令处死了。”
裴适话音一转,想到什么不妥之处,继而说出心中的怀疑:“你可是沈家的娘子,又为何问起程家的事情?难道说,你是程家流落在外的女娘?”
程护的兄长程持曾有一女,不过是外室所生。程持的女儿若是还活着,也是十七岁,和沈荔同岁。
他的言语刚落下,一群喜鹊拽着他的话尾越过高高的山飞了过了。沈荔记得祖父说过,喜鹊向来是在人家的屋檐下定居的。可今日,竟在这官道上看到喜鹊。
裴适的眼神也追逐着喜鹊而去,一直等到喜鹊飞过天际,不见踪影。
“世子。”
沈荔盯着裴适的眉宇半霎,缓缓说出关于程家的大秘密:“不错,我是程家流落在外的女娘。”
从前她行事万般少了些主见,总是听着张氏的话语。从今往后,她总不能瞧着事情到了终点,才想着披荆斩棘。程持父亲说:“先下手为强。机会到了面前,要去抓住。事情到了面前,积极去解决。我程家的儿女,要勇于面对,勇于承担。”
“哦?”
轻飘飘的话语进了沈荔的耳畔。
倒是一点不在意也不关心她说出的话。
沈荔诧异,拍散了面前的雾气,想看清裴适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程家,在这京城里可是提不得的。更何况她还称自己是程家的儿女。
“我说我是程……”
见他没言语,沈荔重复说道。
这样的消息他怎么听了也没有动静,难道是要送她进诏狱?可是她忘不了父亲给她玉佩时的信誓旦旦的模样,全然不担心裴适,还有国公府会解决掉她。
“丞相家的孙女,我自然不喜欢。”等了许久,却等到裴适这么一句毫无边际的话。
一瞬之间,裴适噤声示意道:“小心。”
还未反应过来,沈荔只觉得自己的头顶天旋地转起来。再站定时却在半山腰上,恰好看到塌涌着的官道路面,还有滚滚山石朝他们方才站的位置袭击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