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是独自一人?
温素眼前发黑,李璨有枪,又呼叫走一个狙击手。
情况没有最坏,只有更坏。
谢琛还有伤,手臂缝合线都未拆,再加上骨裂。
温素只觉全身的血上涌,疯狂冲上头,一片血浪搅碎理智,什么是孽,什么是缘,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她计较不了了,爱恨情长跟生命比,不值一提。
倘若他死了——
倘若他死了——
天光仿佛乍亮,破晓的白光驱散黑暗,投射在温素脚下,应和着疾驰而来的警笛,山呼海啸般灌进度假村。
楼下男人瞬间大喝,“别动,谁敢动,我宰了她。”
温素挺过四肢痉挛的抽搐,凝神去听楼下动静。
警察行动有素,但慑于班琼,只包围劝降,未采取激烈手段。
温素忽然明白,李璨安排人挟持班琼过来的目的,为他在后门拖延时间。
大部队在这儿,楼下凶徒再机警,抵抗不了多久。
可李璨本就不用凶徒抵抗很久,到这地步,他是奔着要谢琛命去的。
有枪有人情况下,制服谢琛要多久呢?
几分钟?
温素倏地想起,后门许久没有响起枪声了。
她面色刷的灰白下来,眼中血丝集染成猩红。
再忍不住,屏息静气握着枪下楼。
她贴着墙无声无息出现的一刹,凶徒背对室内没有发现,正对室内的警察全都看见她。
温素不再犹豫,举枪对准凶徒,对警察大喊,“谢琛和李璨在后门,有枪,有狙击枪。”
凶徒猝不及防,等反应过来,手中刀来不及动,温素枪声已响。
她跟谢琛情浓时,听他寥寥几语,谈过部队生涯。
开过未通过测验的飞机,打过新枪测试。
都说世上新物比旧物好,可武器,新代表危险,未知,生死。
他说,每次测试新枪,都像回到第一次打靶时,陌生的触感,陌生的后坐力,陌生的弹道,比老枪高出几倍的炸膛率。
那时他说的平淡,温素听得也平常,不懂他经过的跌宕,经过的坎坷,盲目想象他打枪时,一定英武非凡,严肃又坚毅,只有一个女人对强者,肤浅的,盲目的崇拜。
可这声枪响,亲身体会,她仿佛看到了积年累月前,他抱枪辨别风向的模样,比想象清晰太多。
面容仍旧英俊,但他眼神更凛寒,手臂更有力,竖起耳朵捕捉风速,扣动扳机毫不迟疑。
还有子弹出膛后,他臂膀肌肉震颤,面色冷肃隐忍。
或许硝烟味飘散后,报靶员宣告十环全中,澄净阳光里,他会显露出一丝笑。
为国家军备枪械,取得每一步微小成功而笑。
这些细节,远比他的脸庞,英明神武一万倍。
张潇冲上来卸下温素手中枪。
他见过温素,温素没见过他。
不过他穿着警服,温素没反抗,一把推他去后门,“谢琛,去救谢琛——”
张潇搀扶她,“一起去。”
班琼受惊出血,周皋安抚她几息,咬牙没有跟救护车离开,后门情况比前门凶险,他带大部队迅速穿过度假村赶到后门。
现场已经悄无声息了。
留下一地血迹,斑斑点点,成片成线,在黄土路上,在草叶梗上,在尖锐的石头上,延伸向树林深处。
大部队立即顺着痕迹扑进去。
一路草丛茂盛,血迹开始断断续续,艰难寻到废弃别墅中心位置。
天色蒙蒙亮,一片建筑半明半昧,屋檐墙壁虚化成灰色黯淡的轮廓,仿佛地狱爬出的恶鬼,张开大口。
嘴里含着唯一鲜亮的艳色。
是谢琛。
他潦倒倚坐在别墅二楼残败的阳台上,身上白衬衫洇湿成红色,触目惊心,消寂垂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