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大志脸上带着微笑,平静地问道:“国平说媳妇了?哪个村的?”
管玉柱眉飞色舞给他让了个烟卷:“姐夫,国平可说了个好媳妇啊!诶,我姐咋没跟你说啊?”
苏大志又问道:“八百?这媳妇咋这么贵啊?金子做的啊?”
管玉柱一边给他点烟,一边道:“姐夫!人家可是知青!家是京城的,家里祖辈可是王爷!上面特意保护的!听说,现在还住在足有一亩地大的院子里呢!娇娇说了,结了婚啊,就让老丈人在京市的好单位给国平找个工作!”
苏大志皱眉:“这不成了倒插门了吗?”
管玉柱有些不高兴了:“啥倒插门儿?娶了娇娇,国平这辈子就是城里人了!国平说了,等他在京城站稳脚跟,就把我和他妈都接去享福!到时候姐夫你和我姐来京城玩,就住我们家!一亩地大的院子呢,估摸着也得有百十个房间——随便住!”
苏大志摆摆手:“行吧,这种鬼话,你愿意信,就信吧。就你们家那个国平,大门牙那么大一条缝儿,京市王爷府出身的知青能看上他?算了,我不是来跟你说这个的,我们家遭了贼了,你借的钱,现在就还我吧。”
管玉柱的脸上顿时没了笑容。
他看向管玉梅:“姐,不是说好了,三年还清吗?”
管玉梅这才摘下了头巾、口罩和围巾。
周芝兰倒吸了一口冷气——管玉梅整个人几乎被打成了猪头。
“谁把你打成这样的?贼打的?”
管玉柱的脸色,迅变得冰冷。
管玉梅的声音低哑:“柱子,是你姐夫。你姐夫这次,是把我送回来的,他说不跟我过了。”
管玉柱听到这话,放下了拳头,疑惑地看向苏大志:“姐夫,这是怎么说?我姐给你生了七个孩子,有四个是小子!她可是你们老苏家的大功臣啊!你居然不跟她过了?她犯了啥天条了?你怎么能下这么狠的手?”
“我来跟你算算,她犯了啥错啊!”
苏大志掰着手指头,“这个狠心的婆娘,她给家里所有孩子,都报名下乡了,除了这个老四。”
他指了指躲在远处房檐阴凉下面的苏铜。
管玉柱皱眉:“下乡不是应该的吗?政策就是一家留一个啊!我早跟姐说,下乡就把孩子们都送到这儿来,我能照应!”
“你能照应个屁!就知道说大话!”
周芝兰扶着门框,看上去就像要把他们挡在门外一样,“你是家里有房子能让外甥们住,还是家里有余粮,能供他们吃啊?”
“你姐给孩子们报下乡,根本没有跟我说。你知道为啥吗?”
苏大志没接他们的茬儿,继续问管玉柱。
“为……为啥啊?”
管玉柱的脑子,跟管玉梅一脉相承,不是十分灵光。
“因为,下乡有补助,每个人两百。我们家四个孩子,就是八百。”
苏大志道,“想明白了吗?”
“啊?这补助,比下乡到我们这儿高啊,我们这儿才o,是不是狗日的大队长给黑了?”管玉柱自语。
苏大志再次从这个小舅子身上,体会到了他和管玉梅沟通时,经常性的绝望。
他突然就咆哮起来:“我这个老婆,把家里所有孩子都报名下乡,然后拿了他们的下乡补助八百块,给了你,你这才能给你家国平娶媳妇!”
“……”
管玉柱这次终于明白了,为啥苏大志一直提八百块。
他吭哧了一阵,说道:“那咋办呢?彩礼已经给了……总……总不能要回来吧?”
“这钱,我不要了。”
苏大志推了一把管玉梅,把她推到了管玉柱身上:“这个媳妇,我也不要了,退给你们管家,自行处置吧。”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
退回娘家,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是最严重的羞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