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往前堂时,易头衔一家三口早已在里头久候。
隔着珠帘,侧厅桌上佣人们还在忙着布菜,厅堂里只有餐具触碰的叮当响。
舒岁安朝座在高堂上的二人轻轻的鞠了一礼,但迟迟未有人开口说请起身,她也不敢自个做主抬头。
往日里易衔辞从不拘着她,且这段时日她也在自己院里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原以为是不用这般规矩,想来只是因为女主人不在,也没设这么多条条框框。
所幸从前她在家时也是学过礼仪,奚娟专门请了礼仪老师前来家中授课。只是在舒家,她的父亲从未要求她正式行礼,为此逢年过节也免了这些俗礼。用舒父的话来说,在家里头不必拘束自己,随心即可。
闻说周婉凝是个注重传统的人,现在舒岁安也见识到了。
今早见到的老佣人,端着两盏茶递给了她,她缓缓抬头双手接过。先是递给了位的易衔辞,易衔辞不含糊的接过了,随意的接过后轻抿了一口,说了声免礼。
来到周婉凝跟前,舒岁安嘴角勾笑微微欠身,双手恭敬的奉茶。
礼仪姿态做足,挑不出一丝毛病。
只是主座上的人迟迟不接茶盏,舒岁安也不敢动,手举在半空都有些颤。
“这就是岁安吧,年岁看着还小,今年何许?”
舒岁安低头咬唇轻掩痛苦,茶盏的杯壁薄,茶水滚烫是刚刚沏好的,手臂酸痛之余,指尖处隐隐传来刺痛。
“过了年,不久就十五了。”
周婉凝轻笑了声,换了个姿势靠在座上,伸手慵懒地接过茶盏喝了一口:“起来回话吧。”
舒岁安稍稍舒了一口气,手放下时指尖贴着裙子摩挲了一下:“谢谢婉姨。”
她转身时看了下易洵之的方向,人肯定是矜贵无比的,只不过他的视线落在手边的茶盏,并未与她有任何互动。
她低头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此时易衔辞轻咳了一声,打破尴尬,他缓缓起身:“不早了,用膳吧”
佣人们布好菜肴退到一旁,桌上的早膳琳琅满目,种类繁多,放在寻常人家够吃好几日了。
舒岁安见上座二位长辈起筷,她也拾起筷子,但只挑自己跟前的糕食,慢慢的食着。
易衔辞见状,抬手喊来身旁伺候的人给舒岁安夹其他吃食。
舒岁安立即起身朝易衔辞欠身致谢,让周婉凝有些许不满,自个亲生儿子也没这种待遇,倒是便宜旁人生的。
只是舒岁安确确实实瘦的可怜,易衔辞既已收养了她,自是不能亏待于她,一顿饭下来遣人给她布菜好几次,舒岁安也礼仪周到,谢了好几次。
她倒是把自己的位置放得很低,让原先不满的周婉凝也挑不出任何毛病了。
毕竟,一个外人可以和他们同桌吃饭,已是恩赐了。
舒岁安全程下来食不滋味,坐立不安,汤勺把粥舀得都有些米水分离了。实话实说,她这段时日在自己院子里自在惯了,没这么多规矩。
周婉凝用公筷捻起一块炸得金黄酥脆的油条块放进易衔辞盘中,眉眼间皆是温柔:“洵之过了年,年岁也渐长,我看着言家小女很是不错,等他们到了年纪,事儿也定下来了吧。”
易衔辞不一言,搁下木筷拿起汤勺舀了一口粥,朝易洵之那头睨了眼。
只见易洵之也轻轻蹙眉抬头,对于此事也深感不耐。
虽他一直跟着周婉凝养在淮安,但也年少老练,其父风范在他身上隐隐乍现。
此时也表现出不悦,应是对周婉凝的看法也颇有微词。
“再说吧,孩子年纪还小。”
他淡淡开口,驳了周婉凝。
对易洵之一直都是放养状态,平时一年也不见好几次,通话也少之又少,但他不想为此束缚儿女的人生大事,不想他走自己的老路。
周婉凝感受到易衔辞那事不关己的冷漠,自讨没趣的接过佣人递来的手帕,擦拭了嘴巴后把手帕扔到桌上。
本就是娇养在深闺的花朵,平日里也是要风得风,哪里受过这等子气。
一顿饭吃得不欢而散,不久后舒岁安也起身行礼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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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桌上只剩下相顾无言的父子,易衔辞抬手让人把东西撤了。
舒岁安回屋后披了件厚袄子,顺道自个备了一个汤婆子捂着。
西南此时越来越冷,听宅中的老佣人说,用不了几天西南估计有一场大雪。
她从匣子里头取出昨夜叶君尧的信,揣在怀里,悄摸从后门里出去。
外头,叶家的车驾早就在那里候着。
叶君尧撑着一柄油纸伞,站在竹林下,风姿卓越,很难不让人侧目。
“岁安,新春大吉。”他从外套里里取出一个红包。
上面是叶老的毫素,写着恭贺新春。
舒岁安后退了半步,摆手并未接过:“还未到,不能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