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年遐见那人没有留意自己这边,立刻快步走到回廊的阴影下,望着对方远去的方向,发现那里是学宫角落一处很不起眼的小楼,平时教习从未带着他们往那边去过,连他自己也未曾注意。
他想了想,决定一路跟踪过去,看看对方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灵修径直走入了小楼前的拱门,那道门没有上锁,也没人看守,顾年遐不知道这是不是所谓的请君入瓮,如果自己进去后不慎暴露,那么这些天的潜伏将会功亏一篑,甚至牵连到晏伽和徐氏。
他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心下斗争着,忽然感觉身后有人拍了拍他,轻笑着说:“总算抓住你了,小细作。”
·
晏伽看了看时辰,又确信自己不久前听到了学宫中的鸣钟声,知道这是下学的讯号,可顾年遐还是没有回来。这要放在平时,小狼崽子早就兴冲冲跑回来要他摸尾巴了。
——呸,什么摸尾巴。
他给顾年遐打了一半的护耳放在桌上,打算等天气冷了让小狼戴着出门,却不知不觉就做成了狼耳朵的形状,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懒得拆掉重打了。
“不对。”晏伽自言自语道,“我凭什么给他织这个?”
他看了看桌上的东西,打定主意决定在顾年遐回来之前赶快拆掉,否则要是给对方看到,一定会缠着他连夜做完,然后迫不及待地变出耳朵和尾巴穿戴上。
徐晚丘敲响房门的时候,晏伽已经发了很久的呆。他从神游中醒来,听到那板正得犹如敲棺材板一样的声音,说道:“进来吧。”
“晏掌门,他还没有回来?”徐晚丘推门进来,问道,“我叫弟子去学宫附近探听,发现今日下学时,居然没看到任何一个低阶门生出来。”
晏伽站起来,惊觉天色已经不早了,顾年遐竟然到这个时候还没有回来。
“我得去看看。”
他随手将双刀塞进袖子,抬手的时候碰掉了桌角的钩针。徐晚丘的视线落到罗汉床的小桌上,看到三只奇形怪状的东西,随口问道:“你这是什么?”
“这个是……”晏伽心虚地把那堆东西往后藏了藏,“呃,冬天给尾巴和耳朵戴的……那什么。”
徐晚丘看着他:“给那小魔族织的?”
晏伽正色胡说道:“地里长出来的。”
“算了,我不置喙你们两个的事情。”徐晚丘说,“我来是告诉你一声,从云学宫那边传来的气息不大对劲。我卜算此地有凶邪之兆,你务必当心。”
“你这人算哪里都有凶邪。”晏伽说,“有凶邪就杀干净,别来碍手碍脚的。”
从云学宫中大多学生都是远道而来求学,日常衣食起居都在学宫,原本那青衣老者还打算让顾年遐也住下,被晏伽一口回绝,理由是家里弟弟年幼,从未一个人在外夜宿过,他不放心。
前半句是假的,后半句却是真,他的的确确放心不下。
此刻的学宫大门紧闭,与平时没什么异样,但晏伽却察觉到了一丝不妥。他方才已经在附近的茶摊上坐了许久,余光看去,只觉得今日学宫门前的人非常多,这里虽然是条街市,但平日里绝对不会有如此之多的车马,简直快要赶上城中主道了。
袖子里突然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动了动,晏伽一愣,低头看去,只见一团青色的毛球钻出袖口,半只翅膀扑腾了两下,发出一声熟悉至极的哈欠:“啾……”
是精卫,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从刀里出来了,睁开眼睛望望四周,有些嫌弃:“这里的混沌之气为何如此郁集?”
“前辈,您这会儿醒得也太巧了。”晏伽如释重负,“确实遇到麻烦了,这边到处都是乱七八糟的东西。”
精卫飞上他肩膀,四下瞧了一番,道:“你们捅了混沌窝了?等等,那小狼去哪儿了?”
晏伽指指学宫的方向:“他在里面,还没出来呢,您要是不醒,我这会儿估计就冲进去了。”
“不可,不可。”精卫摇头,“如此狂躁的混沌气息,凡人之躯怎可承受。就算你是乐佚游的徒弟,也不能太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毕竟是她寄予厚望的弟子嘛。”
晏伽觉得自己呼吸滞了滞:“前辈,你与我师尊是何时相识的?她怎会对你说过我?”
精卫道:“早就是好多好多年以前了,那个时候还没有你呢……她对我说过,此生只收徒一人,而那个人,必然是她全部的希望所在。”
“什么希望?”晏伽脱口而出问道。
精卫:“我记得那日是大雪,她请我围炉煮酒,席间随口说了一句,只要她在一日,便守青崖口一日,再往后还有她的徒弟,一代一代,总有人会守着。”
“是吗……”晏伽苦笑,“那我实在是不孚所望,师尊信错人了。”
精卫哼道:“那个女人还是从未看错过谁的。算了,瞧你一脸着急的,让我来看看这里发生何事。”
晏伽摸了摸自己的脸,微愣:“我看上去有那么急?”
精卫没搭他这茬,眺望了半晌,说道:“不太对,这股混沌之力也太惊人了,难道封印破开了吗?”
“没有。”晏伽道,“前辈有办法进去吗?”
“不要急,这股气息虽然躁动,却盘踞不出,没有向外扩散的势头,怕是还没那个胆子。”精卫说,“难道你让小狼自己去查了吗?亏你们有这个胆量。”
晏伽理亏,没吭声。
“不过我看他很机灵,应该不会乱来。”精卫说,“不必小瞧魔族的力量,你且耐心等着,若生变数,我们再冲出去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