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她还不解气扯过少湙的衣袖,将脸上的黏液和手上沾染的黑色血渍全擦上面。
烈焰张扬的红色衣物上很快染上大片的黑色污迹。
少湙嫌弃扯回袖口,剑鞘抵住她额头,生怕衣物遭受进一步的伤害,微眯的凤眼彰显此刻的不悦,“小没良心的,不是我赶来及时,你恐怕已经被拍成肉泥了,我好心教你用剑时如何使力,你反倒还嫌弃上了。”
闻悦自知理亏,但仍旧不服,正张开口要反驳,一股铁锈味的液体不受控制从嘴角溢出,她还毫无察觉。
直到指间摸到下巴处湿热的鲜血,她弯腰,鲜血瞬间汇成小流滴落,在青石板上形成朵朵血花,格外骇人。
血流不止,似不把她一身血吐出来誓不罢休模样。
少湙内心紧皱,大手抚上她背,向她体内渡灵气,可血流仍不止。
“你感觉如何?”
“没感觉,”闻悦含着黏嗒嗒的血,模糊不清道,她真没感到一丝不适,要不是地上大片的暗红血迹提醒着她,她还觉得她好着呢。
“你说我是不是要死了,这是死前的回光返照,让我没有痛苦的死去。”她还有心情玩笑道。
她除了面色苍白些,和平时倒也无异,可少湙眉头依旧没有松开,灵气源源不断送入闻悦体内。
但她身体犹如无底深渊,无论再多的灵气注入,都不见任何作用。
过了好一会儿,血流少了些,她弯着的腰发酸,干脆直起身,眼前骤然一黑差点没晕了过去。
她抱着少湙胳膊,有气无力道:“有水没,我好渴啊。”
喉咙里的腥甜味让她好难受,但她还是把不断外冒的血咽了下去。再吐血恐怕她真的得因失血过多死了。
“没水,你暂且忍忍。”
少湙见她这副可怜模样,声音难得温柔。
不过落在闻悦耳朵里,他语气还是冰冷凶巴巴的,她现在大脑一片空白,莫名对少湙的回答生气起来,刚做起势要指责他不近人情,却胸闷气短发不出声。
她缓了缓,最终气若游丝道:“你先别动,等我歇一会儿。”
少湙不耐烦将她抱在怀里,仍她靠着他肩上。
淡淡的海桐花香萦绕他鼻尖,他不喜欢这个味道,只能无奈拧紧眉头,一手环着她腰身,一手轻轻按压住她脑袋,以防她站姿七扭八歪。
算了,看在她如今伤势严重,忍一忍罢了,等她恢复了必要收取利息。
眼见妖物消灭了,躲在暗处的巡卫队纷纷出来,指挥着现场混乱的秩序。
领头的小心翼翼跑到少湙跟前,硬着头皮开口:“这位……少侠,我们城主想邀您上城主府一叙,您看……”
少湙斜睨他一眼,冷冷吐出两个字,“不去。”
“是,那不打扰了。”
卫兵被他不带感情的一眼看得头皮发麻,听到两个字如获赦令,脚底抹油似的飞快溜开。
另一边方洛瑜也受了重伤,她如梦初醒,脸上的惊惧还未完全褪去,她哆哆嗦嗦爬起来,嘴里喃喃道:“阿泽阿泽……”
她一个眼神都没落在近乎晕厥的闻悦身上,顾不得自身伤痛,径直提着裙摆脚步不稳朝一个方向跑去,连从不离身的伞掉在地上都不理会。
当一只妖祟出现时,那么在那地看不到的暗处早已潜伏着无数同样的妖祟。
这妖祟不简单。
她的阿泽有遇到吗?
不会,一定不会的。
……
云州群众多半是十几年前逃难过来的,在定居之前生活颠沛流离,险境更是遇到不少,今日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大妖,除了当时害怕后又很快调整好心态,该做什么又继续做什么。
水果摊小贩将散落的水果拾起,便宜卖给忙忙碌碌收拾自家东西的行商走贩和趾高气昂吆喝的巡卫兵们。
闻悦慢吞吞走着,少湙被迫压着步子适应她的节奏。每当他稍有不耐烦,生出催促她的意图,闻悦就抢先扶额叹气控诉,“我都伤这么重了,你还凶我,还嫌我烦。苍天啊,我真是倒霉呦,好心从垃圾堆里捡出一把破铜烂铁,让它避免了彻彻底底报废的命运,它不感激我也就罢了,还老是看不起它的主人,给她气受,唉……”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任谁看了不以为少湙真是什么欺负柔弱少女十恶不赦的罪人。
少湙简直气笑了。
就这样反反复复,平日里半刻钟的路程硬是走了一刻钟。
东街妖祟突袭,西街的人们依旧交易买卖,听曲喝茶,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闻悦实乃佩服云州人的强大平和的心里状态,颇有种能活就活,不能活也行的随性。
拐过转角,路过集市,闻悦注意到不少人围聚在一摊位前。
好奇心驱使她挪过去凑热闹。
她努力踮起脚尖看里面的情形,头也不晕了,神志也清醒了。
一个绿衫年龄少女站在猪肉铺大门正中央,手叉着腰神情激昂。
她身旁一壮硕留着络腮胡的中年男人被人拉扯着,朝她啐口水。
“这是怎么了?”闻悦礼貌向旁边用方言说着她听不懂的话的胖婶子询问。
胖婶子打量她一眼,才指着里面的女子骂道:“你不是本地人吧?还能怎么,喏,那个婊子又出来发癫了,气死人了,还让不让人称猪肉啊,老娘忙着呢!”
“她怎么了?”闻悦听到“婊子”这个词下意识不舒服,她看那女子慷慨激昂,正义凛然模样还以为是路见不平的拔刀相助的勇气引得众人喝彩呢,没想到她竟然是被指责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