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光火石之间,柳烟钰忽然就晓悟了胥康半夜乔装而来的原因,她眼神四顾,果然发现凝儿和另外两个婢女歪倒在地上。
如此秘密而来。
目的就只有她腹中的胎儿了。
难以割舍的痛意自心底漫延开来。
一向坚强的她,眼底不自觉泛上了潮意。
她抬手,轻轻抚向小腹。
现在里头是一个鲜活的生命,她每天都能感觉到他的存在。
鲜活的存在。
“殿下,他的去留,全凭您的决断。”声音虽坚定,可那丝哽咽还是泄露了她不舍的情绪。
很难得的,胥康的神色缓和了几分,“他,不能留。”
“臣妾知道,”转瞬之间,柳烟钰已经压下了心底的那份汹涌的情绪,仿佛刚才的哽咽根本不存在,她有条不紊地问道,“落胎药殿下准备好了吗?臣妾现在若是喝下,用什么理由能不引起怀疑呢?”
不能让人发现是自己想要落胎,必须有个合理的理由。
胥康默了一瞬,自袖口处拿出一粒药丸,摊开掌心,往她眼前一递,“吃下之后,半个时辰内发作,到时所有人就都醒了。院内会有夜猫流窜,就说你半夜被猫惊吓小产。”
该来的还是来了。
柳烟钰神色平静地看向那粒黑色的药丸,慢慢伸出手。
在她指尖即将碰到药丸的刹那,胥康拿药丸的手猛地缩了回去。
柳烟钰怔了下,神色不解地看向他。
胥康皱眉,“你,会恨孤吗?”
怀孕两个多月的时候落胎,感觉或许不是那么痛心,现在怀孕六个月,肚中的孩子已经成形,且能够在小小的空间里翻滚玩耍。
给她药丸,其实就是杀“他”。
柳烟钰悬在半空的右手慢慢收回,与左手一起,同时抚向小腹,“若是被皇后一派发现他不是殿下的孩子,会影响殿下的前程,为了殿下的前程,他不能留。臣妾是怀着他嫁到东宫,亵渎了太子妃的身份,为了殿下的名声,他不能留。”
她声音里有一丝说不清的悲凉,表情看起来淡淡的,可眼神中却透着难言的伤感。
“他很乖,从怀孕初期到现在就没怎么闹腾,听闻别的孕妇怀孕初期会吃不下饭,恶心呕吐厉害,臣妾几乎没有,顶多是贪睡些。快五个月时,他第一次胎动,臣妾才发现生命如此神奇。”
“最近几日,臣妾睡不了床榻,每每躺在床榻上,他便不停地动啊动,是那种不舒服地快速地动,唰啦唰啦,可臣妾躺到贵妃椅中,他便安定了,乖乖地许臣妾睡觉。便是动,也仅仅是像刚才殿下看到的那样,缓缓地动一下而已。”
“但是,臣妾心里很清楚,他不能活,也不可以活。要怨的话,只能怨他命不好。”她的声音低缓,语速很慢,“命不好才遇到了臣妾。臣妾大概是孤星之命,母亲去世,父亲凉薄,继母继妹视臣妾为眼中钉,唯一的孩子,必须由臣妾亲手杀死。”
柳烟钰像是说给自己听,又像是说给胥康听,抑或是对腹中胎儿的解释。
有难过,有不舍,有唏嘘,有无奈,有绝望……
话落,她慢慢抬头,一滴晶莹的泪珠自眼中缓缓滑落。
屋内安静下来。
偶尔能听到蜡烛燃烧发出的噼啪声。
柳烟钰在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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