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暮大口喘着粗气,顺着那话音抬头看去,却分明看到崔琰身形在恍惚间晃动着,一双桃花眼乌黑深邃,如同弥着雾。
“崔琰,他死了。”
那个细竹竿白面皮,刚才还在活生生的骂着的人。
“别怕。”
崔琰俯身将身上那鹤氅接下来拢在她身上,蹲下身静静直视她的眼睛,“我在。”
可那一瞬间,云暮手脚脱力到只能瘫坐在地,却忍不住看他鲜活的,正闪过恐惧慌乱的桃花眼。
她忽有些卑劣的想。
还好,不是崔琰。
这样的伤若是在他身上,他该多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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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杀的人是从前趁着两国尚且友好时,安插在京中的北狄探子。死的那细竹竿白面皮,则是情急之下被崔琰身边暗卫捉来挡刀的,如今已经被崔琰派人妥善安葬。
慈安宫中香橼散着淡淡气息,暖风划过时便顺着珠帘散过来,桌上甜白釉瓶干干净净插着一束绿梅,倒是很有几分春日气息,整个宫室祥和宁静,颇有雅趣。
不算雅致的是宫室的主子曾太后,她正冲着殿中两个人发脾气。
“你们两个不省心的丫头,真真吓死个人!”
曾太后见到归来的云暮和叶桐时,高高坐在上首,将二人上下打量了一圈,见二人皆没受什么伤,忍不住开了火,“女儿家家,成日里风里来雨里去做这些干什么!”
“血赤呼啦的在外面跑,没半分贞静模样!”
“面纱都没戴,名声有碍可怎么办?往后怎么嫁人?”
“比照照还让我不省心!”
被带了一嘴,江晚照凑到云暮耳边小声道,“我从前就和你说了,娘娘虽然喜欢女孩,但是真的很能念的,是吧?”
云暮心有余悸点点头,但心里却有些莫名的雀跃的温暖。
一边叶桐被念得头皮发麻,忍不住顶了一句,“娘娘,名声哪里比得上人命要紧。”
“你还顶嘴!”
曾太后突然熄了火,叹了一句,“真是……真是和你娘一模一样,那时候的孝钦太后,唔,就是大皇子的生母难产时,她也是这么一句话,硬扛着两宫不睦,逼着先帝下旨也要太医院加那一味猛药。”
谁会不喜欢心底十足纯良的人呢?
所以先帝对叶妃的盛宠她当得起,可偏偏是大皇子生母那一家子,恩将仇报坑害叶妃。
“娘娘,您就别数落她们了,”
江晚照见气氛不对,赶忙在一边插科打诨道,“您是不知道,那被人捉来当刀的人,我们将银子给他妻女时,那人妻女抱作一团,竟是笑着落泪,问了一问,那妻子却不愿改嫁,倒也稀奇,您猜猜是为什么?”
“这有什么稀奇?哭呢,自然是那人平日对妻儿不好,他死了还带了钱财来,妻女自然高兴。”
曾太后也不愿当众再提叶桐的伤心事,伸手将二人拽过来,一边用眼睛一点点刮,一边道,“不愿改嫁更好猜,外面求生不易,如今因着这人护着崔大人死,他一家子得了照应,她还得一个节妇的名头,一辈子荣华富贵不愁腰杆子又硬,当然也不愿意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