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路灯刚亮起来的时刻,方维站在楼下,等到了谢碧陶。她神情很严肃,穿着一件长风衣,画着淡妆,是个标准的白领丽人。
她个子高挑,极有风致,过往的人见了,都不由自主地多看两眼。
卢玉贞在去食堂的路上碰见了他们两个人。她微笑着打了个招呼,便走过去了。
方维和谢碧陶并肩走出医院,走到了两条街外的安德商场,又进了他们吃过饭的那一家。
谢碧陶小心翼翼地说道:“方科长,是有咨询吗?”
方维嗯了一声,“你是执业律师,我知道找你咨询是收费的,我按标准给你。”
谢碧陶笑了:“那倒是不用。上次你救了我,我还没道谢。”
方维摇摇头:“这些都是题外话了。我知道你忙着,也不说废话,我想替一个朋友问一下,孤儿怎么继承遗产。”
谢碧陶吓了一跳:“孤儿?”
“就是……我有个朋友,得了绝症。他有孩子,想确保孩子的权益,怕身后没人管。”
“孩子多大啊?”
“十几岁吧。”
“到十四岁了吗?”
“还没有。”
谢碧陶想了想,“有遗嘱的,按照遗嘱继承或者遗赠办理;或者可以写协议书,谁愿意接手抚养孩子,谁就继承一部分财产。”
检查
方维小心地问道:“对后续抚养的人,法律上有什么要求吗?”
谢碧陶心里渐渐琢磨过味道来,“孤儿的监护人,如果确定没有亲属的话,可以由街道居委会指定工作人员来负责。胡主任不是我远方舅妈么,以前大概了解过一点。或者……现在的监护人可以指定新的监护人,需要居委会同意。”
方维拿起筷子吃了两口菜,只觉得食不下咽,勉强又夹了一块肉,不料上头沾了一大块辣椒他没留意,辣味忽然从嗓子直冲到鼻腔。他赶紧用手使劲捂住嘴,一阵深咳下来,手都抖了。
他拿起餐巾纸擦了擦眼泪,谢碧陶看得目瞪口呆,见他脸色暗淡,大概猜到了七八成,心里一酸,递过一杯水去:“先喝点水。”
方维喝了两口,稍微平静了些,谢碧陶眼中闪出同情的光,她继续说道:“方先生,抚养孩子是很重的责任。从未成年人成长的角度考虑,找到合适的人是比较困难的,既要有经济实力,又要有爱心,有耐心,愿意给孩子付出。很多人……连自己亲生的孩子都不愿意养。”
她轻轻叹了口气。方维想了想:“遗产……我……我朋友能直接写遗嘱,把遗产留给孩子吗?”
“如果有遗嘱的话,财产分割是最明确的。不过未成年人的财产也是要由监护人监管的。如果您……的朋友能找到很信任的监护人,那就可以签多方监管协议。我提醒一下,监护人要慎重选择,以前有过小孩父母去世,交给堂叔抚养,结果小孩名下的房产被偷偷卖掉的官司,举证起来也很麻烦。”
方维点了点头:“我朋友,他会慎重考虑的。”
谢碧陶招招手,又叫了一份鸡汤:“这里的汤做的不错,很补的。”
方维心中百转千回,又问道:“所以如果孩子已经成年,就没什么风险了吧?”
“是。”
他掰着指头在心里数了数,“一二三四五,五年。”又进了丁香园论坛,搜了一下膀胱癌五年生存率,“超过50,也还好。”
他略微放下心来,拿着勺子慢慢喝了点鸡汤,又问道:“你妹妹在住院,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恢复得还可以,只是高主任说了,脚踝骨折很严重,后续要手术换人工踝关节。我有些不放心。”
“这个手术很成熟了,高主任医术也是一流的。现在就可以慢慢做康复训练,开始会非常疼,得一点一点熬过去,怎么也要大半年。后续在医院有什么要帮忙的,找我就行。”
谢碧陶便招手叫买单。方维笑道:“我约你出来的,没这个道理。”
她很坚持,自己付了账。
商场里灯火通明,大堂里摆了市集,摊子上排满了五颜六色的各类糖果,不少孩子凑在前头,仔细挑选着。方维心里一动,便微笑道:“谢律师,我在这停一停。”
她笑道:“要买糖?”
他点点头:“几年前……孩子很喜欢吃,我怕他们把牙吃坏了,威逼利诱地不肯买,想着怪可怜的。”
他伸出手去挑拣着。糖果包着金银色的纸,在手里沙沙作响。他很认真地问摊主:“哪些不太甜?”
摊主给他指了指:“这种软糖推荐一下,水果味的,可以试吃。”
他拈了一个,在嘴里慢慢嚼着,“很好。”
摊主给了个牛皮纸袋,他很仔细地挑了几种口味,忽然抬头看见谢碧陶安静地站在旁边瞧着他的动作,眼里含着泪,心里一震,“你……想吃吗?”
她只是摇头。
方维和她告别,拎着纸袋,慢悠悠地走回家去。路上行人很多,行色匆匆。他觉得有些冷,踝关节与膝关节一时都疼起来。
进了家门,暖气抚慰了身心,他才舒服了些。他扬起手来:“给你们带的糖。”
两个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郑祥笑着说道:“甜腻腻的,不吃了。”
他大感愕然:“不喜欢了吗?”
方谨道:“这都好几年了,那都是小屁孩才喜欢的东西。”
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郑祥小声说道:“爸,最近你老出差,又加班,我俩吃外头的饭都吃腻了。”
他心里涌上一股酸楚,“我知道了,以后尽量多回家。”他又把方谨拉过来:“你都这么高了,是时候学做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