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
热泪盈眶……
亭中的棋局仍是保持着当初封存的模样,前前后后的,卫绾虽然左右手互弈了无数把,但每一次结束的时候她都会重新摆盘,将棋局恢复原样。
她自问是下不出那样光风霁月的棋来,天日昭昭,人也昭昭,她是很羡慕能下出这样的棋的人,对得不到的东西心生向往,就算是卫绾她,也不能免俗。
眼前的这个人,见过自己最狼狈的样子。卫绾执黑,作为弟子,她被让了七子,这棋局一开始本来就不公平,可是当初的卫绾能将棋局拖到中盘,她其实就已经是赢了,不过那样的赢是不够的,既占了先手,那手就不能软,黑子落盘,对白子步步紧逼。
小女孩的精神说不得很好,自卫绾给她下毒以来,冬去春来,也有一季,便是有再好的天材地宝以作支撑,天人五衰的势头也只能缓缓,可便是这样,当卫绾与她言语,要续那未尽之棋局,她也只点头应了声好,她倒是要看看,离了她这许久,这位乖徒弟究竟是长进了几分,不过,胸有成竹,棋路自行,落子无悔,那还未成形的大龙立即被白子打得粉碎,她扬了下巴让卫绾继续,心中却道,并不见得长进了多少。
好在卫绾也不恼。
这局棋自日出当升下到了月上梢头,各自用来解渴的茶水皆是续过了十几次,竟然还未有下完。
围棋纵有十九横有十九,以往也少有人下完三百六十一手,卫绾摸到棋盒底已是空空如也,她到底是叹了一口气,若不是这局棋不限时,她早便应该输了。
卫绾道:“师父还是师父。”
小女孩摇头:“是你的棋力太弱了。”
是啊,妄想以两三年的钻研胜过旁人十数载的苦工,这天下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毕竟她卫绾,并不可能事事皆精。
小女孩还是道:“我只想知道,那夜,你为何泄露我行踪?”
卫绾答非所问:“我还以为师父是想找我要解药的。”
“生死有命,你也并非良善之人。”小女孩横了她一眼,这不怎么说是师父,若是与了她解药,卫绾这条命焉能存活,便是为了自己的一条小命,卫绾也是不可能把解药给她的。
“泄露行踪,谈何说起。”卫绾摇晃着空空如也的棋盒,若有所思道:“既然都从师父口中得知了雪山密道,中了毒的师父自也是时日无多,我又何须多此一举。”
小女孩皱眉:“你是说,不是你?”
“师父还记得当初教我杀人之法的贾冲么?”卫绾却是另起了一个话头:“你怕是不知晓,雪山事变后,他叛逃至月氏,可是献上了一柄上好的雪花纹的宝剑,剑纹雪花,复有五彩青锋八服,据我所知,雪山之上只有师父的剑是如此,只是我最后杀了那位月氏王也未有找回那柄剑来,实在是遗憾。”
“那是你师叔。”小女孩唾了卫绾一句,虽是叛徒,但身份还在,怎能由得这小辈无故欺辱,便是起身道:“既然不是你,你要做什么我也不好叨扰,自去了。”
然而。
小女孩拍开从身后直射来的一把铁剑,看着卫绾的眼神颇像是看着一个不知道听话的小孩子:“我不欲与你纠缠,你还所求为何?”
卫绾一扫先前颓势,笑盈盈地:“师父的话我答了,我的话,师父尚未作答呢。”
“你答我,是贪生怕死之举,我不杀你已是慈悲,何故奢求这许多。”小女孩自然知晓卫绾所问的是什么,她那时一匕首刺中薛昭要害,已是死的不能再死了,便是坦然说了也无碍,但就是依着她自话那般,不杀卫绾已是慈悲,还妄想她作答,她现下身量小,但年纪还在那里放着,这回觉得卫绾轻视于她,哪里还有作答的心情,已是强忍着怒气了:“莫要耽误我的时辰。”
“怎么能说耽误呢,这夜已晚了,师父你又能赶多少路,不若留下来的好。”卫绾颇是感觉造化弄人,她站起身来,小女孩约只有她腰带高,而很久很久以前,要那般仰望着的人,只是自己,她两手背后,一步步走近小女孩道:“师父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啊。”
“我看是你要找死。”匕首被卫绾的肉掌接住,小女孩连忙往后跳了几步,这几步跳的很高很远,约是有三四丈的高远,左手臂上绑的机关解下来,在瞬间组合成一张弓箭的样式,她弹了弹血蚕丝做的弓弦,右手抽出腰腹上绑的几支短箭,弯弓搭箭只在退步的瞬息间完成,箭矢射出,带着破风的呼啸声,卫绾以为小女孩是要以此脱逃,微微偏身就闪躲了去,脚步并不停,但显然小女孩意不在此,看着被钉在地面上的衣摆,卫绾的脸有些发黑。
“我现下虽然武功不如你,但胜在吃了十几年的闲饭,治你一治总还是可以的,你莫要再追了。”
小女孩当然不会觉得就凭这几箭就能挡住卫绾,但是她既然能只身来找卫绾,总还是有几分本钱的,她的箭,从未有不射中的时候,这人,莫要逼得她急了。
对于小女孩的箭,卫绾作为徒弟,她所了解的不少,由此针对的方法也并非是没有,不过是一个舍得和不舍得,在追近几步之后,她没有再闪躲,而是左右两手交替,眼中光芒大胜,这是将全部气力集中于双手双眼的结果,箭矢破风自带凌厉,但在此时的卫绾眼中却仿佛是变成了乌龟爬行的速度,指节一夹,尽数是接住,虽然双手因此鲜血淋漓,但好歹也是接住了,她知道小女孩的箭若是没有得中目标,必是不会停歇,短时间内也只有这个方法勉能奏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