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为了自保,他却还要说:“父皇已入深境,我怎能不随侍保护,随我去深境护驾。”
李灵溪与慕风对视一眼,心下稍定。
从东宫到深境要穿过后宫,慕风已提前用催眠术让宫墙内的活物沉睡。江怀远一路走过去,以为这些人全都死了,害怕得越走越快。
凤箫弟子们跟着江玦追到赵王府,发现早已人去楼空。
江玦收回索引符,皱眉道:“调虎离山。”
这话一出,燕遥愤懑起来,小声抱怨:“什么御灵术,还不如让我一箭射死妖兽算了。”
繆妙正要反驳,燕辞秋抢先道:“那不是寻常妖兽,是被魔气控制的驺虞。”
裴允说:“驺虞是仁兽,百姓相信驺虞与国运相系,不能擅杀。”
燕遥哼了一声,竟是比燕辞秋还傲慢的神情。
说时迟那时快,国兽驺虞突然挣脱御灵术的桎梏,径直向江玦俯冲而来。
此时长安宫已陷入沉睡。
李灵溪带着太子走到永安门外,赤翎卫首领躺在地上,鲜血染透重玄甲。
三刻钟前,李灵溪和慕风潜行到此,悄无声息地解决了所有赤翎卫,并以李灵溪的烟罗结界替代了赤翎结界。
江怀远更加深信长安宫已沦陷,只能进入深境避险。
迈出最后一步之前,江怀远问:“父皇和二郎已经在里面了吗!”
李灵溪笃定道:“陛下和二殿下都在里面。”
烟罗结界撑不了多久,若是凤箫门的人探知到赤翎结界被替换,很快就会下山来护卫。李灵溪不知江玦和妖兽缠斗得怎么样了,她利用这一线空隙,希望能在其他人赶到之前,进入深境。
江怀远毕竟胆小,被眼前的尸体一吓,什么规矩全都抛之脑后了。虽然未取得凤箫门首肯,他还是颤颤巍巍地走上前,将掌心贴在金乌神印中心,紧闭起惊慌的眼睛。
江昖后人,江怀远。
以真心、诚意相告知,愿开深境之门,庇护储君,长安社稷。
李灵溪骗了江怀远,江怀远却是真心想开深境之门。念完那两句话,神印顿时发出耀眼的金光,缓缓旋转一周,分成了阴阳两面。
李灵溪试探着往前走,发现深境之门能辨识魔气,立即在宽袖下施法,掩盖周身的魔气。
慕风尚不能像李灵溪一样收放自如,她与李灵溪对视一眼,心领神会道:“殿下请进,我为殿下守护深境之门。司记,当心身体。”
江怀远还欲反对,下一刻就被李灵溪推进了深境。
金乌神印在身后重新合上,江怀远着急道:“怎么能把慕风留在外面,她会死的。”
李灵溪温柔一笑,素手轻挥,烟紫披帛在空中慢舞,江怀远浑身泄力地倒在了地上。
“殿下若不听话,也会死的。”
江怀远满眼惊恐,这才意识到自己上当受骗。
深境犹如上古画卷,是昔年夸父逐日倒下,留给人间的最后光景。
李灵溪仰头看,柔光自穹顶的圆形缺口倾洒,笼罩芳馥桃花林。桃林之间,流水瀑布闪铄着细碎银光,有金色灵蝶飞舞,仙草青翠欲滴。
李灵溪边走边卸掉头上繁复的女官冠饰,走到金乌面前时,发间仅余一枚流苏簪。
若不是指尖流动着浅紫魔光,她倒真像在天宫乘云驭风的仙子,美目流盼间含着悲天悯人,举手投足像在降福众生。
金乌并无实体,只留下一缕尚未消散的神力,飘在桃林中。
李灵溪双手结印,将魔印缓缓推到金乌前,试图引金乌入体,以便聚合那折磨她多年的内丹。然而金乌有灵,李灵溪未及反应就被神力反击,重重摔倒在地。她体内魔气乱撞,碎掉的内丹也蠢蠢欲动,很快灼烧起来。
江怀远不知什么时候爬到金乌附近,神色复杂。
“深境之门只认血脉,镇国金乌又何尝不是。”
李灵溪猛然吐出一口鲜血,江怀远方才还恨沈烟烟骗他,如今又心疼了。
“烟烟,你要金乌做什么!”
“如殿下所见,我要治病,否则就要命丧于此。”
李灵溪捂着心口,抿紧的唇边流下一道血线。她夸大其词,说自己没有金乌马上就会死,好不可怜。
江怀远说:“金乌移位则妖邪尽出,沈烟烟,你疯了么。”
“妖邪尽出与我何干,”李灵溪克制住眩晕,再度站了起来,“我只知我自幼受这骨灼折磨,每月三次,生不如死。”
魔女挽手结魔印,纵然优雅如天女施法,却是怀着踏万民尸体达成目的的狠绝,竟无半点善心。
江怀远无法阻止李灵溪,眼见她再次攻向金乌,最后还是惨遭重击,不甘心地败下阵来。
金乌神力扫过万千桃林,粉红花瓣扑簌簌地下落、飞舞,缠绕着林中两道无力站直的身影。
江怀远靠着仙树说:“取得金乌,一是要有圣祖江昖的血脉,男女不论;二是要会一些法术,才能引金乌相随。可四方仙门以不收天家后裔为铁律,因此,天下无人能得金乌。”
李灵溪恨道:“那江玦呢他若想得金乌,岂不是易如反掌。”
江怀远怔住,似乎从未思考过这种可能性。
当年帝后送走江玦,做好了此生不复相见的准备,况且江玦接近金乌恐怕会性命不保。谁都有可能来劫金乌,唯独江玦不可能,除非他不想活了。
李灵溪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在撕扯着疼痛,她勉力站起来,听见桃林微动。勇毅如李灵溪,此刻竟也感到害怕,若来者是路平原,肯定不会轻易饶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