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原应声抬步,裴小之也撑着伞跟上。
跟在后头关上府门的小厮转身看了看裴眠的背影,又往落霞轩方向看了看,咬咬牙追上去。
“大人……”
袁原停下脚步,裴眠转头看着那小厮,问:“何事?”
那小厮紧张得头都不敢抬,恐惊扰裴眠,小声道:“秦小娘似是有话要同大人说,叮嘱说若是大人回府,定要告知她,可眼下夜深了……”
裴眠下意识往落霞轩方向看了一眼,道:“夜深了,不必打扰她,你下去吧。”
小厮得令退下。
袁原继续推着裴眠往淌虹苑去,路过池塘时,裴小之忽然停下脚步。
“郎君……”裴小之踮脚看了看,指着落霞轩方向道,“落霞轩烛火还亮着呢。”
秦见君是被一阵敲门声吵醒的,模糊的视线缓缓聚焦,眼前是一桌银钱,还有一盏蜡烛,她转头看向门口——有人在敲门。
她想起自己曾拜托过小厮,若是裴眠回来就告知她一声,这个点只能是小厮来报信,于是连忙起身去开门。
不料门外站着裴小之,秦见君还未开口,他便侧了侧身,露出后面轮椅上的裴眠。
两日不见,裴眠看起来有些疲惫,似乎还比自己印象中瘦了点,秦见君努力不这么想,毕竟才两日,能瘦到哪里去呢?但她还是忍不住担心……
“你去收拾行李。”裴眠对一旁的裴小之道。
裴小之朝秦见君眨了眨眼,将裴眠推进屋子里便出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裴眠与秦见君,还有一桌子银钱和一盏蜡烛。
“下人说你找我。”裴眠看见那一桌子银钱,想起先前秦见君数钱的模样,十足的守财奴嘴脸,但并不让人厌恶,只觉得可爱。
“嗯……”秦见君坐回桌前,支起手撑着下巴,抬眼看向裴眠问,“你出去这两日吃得怎么样?”
“还好。”
“还好?吐了没?”秦见君蹙眉,对他有些敷衍的回答很不满。
“吐了一些……”眼看秦见君要起身,裴眠忙又补了一句,“也吃进去了一些……”
这下秦见君愣住了——吃进去了一些是什么意思?吃了别人做的东西?他能吃下去了?
裴眠垂着眸,有些不自在的样子,这让秦见君心里有点慌——他能吃别人做的食物了,那么自己的存在就不那么特别了……
“那就好……”她闷闷道。
裴眠白日里太忙,又半夜赶回知州府,实在是有些困倦,但还是耐着性子解释:“事发突然,伏江水患形势紧急,朝廷拨不出赈灾款,只能尽量拨粮救灾,眼下整个大荆只有北方还有余粮,官家有心要运粮,却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也还未规划安全的路线……”
秦见君看着他,也跟着有些紧张起来:“水患?洪水?”
“对,伏江多处决堤,欢州百姓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我这几日要去过岭州与赵浅聿商议运粮路线。”裴眠道。
秦见君想起方才他让裴小之去收拾行李,于是问:“要住在过岭州?”
裴眠点头:“是,今夜便走,绵州事务也会一并送去过岭州,烟火大会如期举行,你不必担心……”
秦见君恨恨咬牙:我担心什么烟火大会?我是担心你吃不下东西饿死!
她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心想待会儿要去探探裴小之的口风,看看裴眠是不是真的能吃别人做的食物了……
“那……你保重……”秦见君低声道。
她心里清楚,过岭州与绵州近,照着裴眠这个身体状况,即便要一起办公,也该是赵浅聿来寻他,能让他去过岭州小住的原因,不过是“少数服从多数”罢了……毕竟过岭州可是有赵浅聿与赵浅浅两人……
裴眠点点头,两人都沉默下来,裴小之还未回,屋子里一时有些安静,窗外雨声淅淅沥沥,听得人心烦。
“你……出摊如何?”裴眠问。
“挺好的。”秦见君言简意赅,不想多说,心里想着裴眠都要住到过岭州去了,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搞不好下次就直接以知州夫人的名义将赵浅浅带回府了……
裴眠看秦见君对自己爱答不理的样子,也有些焦急——自己只是两日不在,怎么觉得秦见君又对自己疏远了许多?若是此番去过岭州处理公务时间太久,再回来怕不是秦见君要当自己是陌生人了……
两人各怀心思,都没再说话。
“郎君,行李收拾好了。”门外传来裴小之的声音。
裴眠稍稍坐直了身子道:“那我走了。”
秦见君起身,将他推到门口,闷闷道:“保重。”
门外袁原不知从何处出现,撑着伞接过轮椅。
“去书房。”裴眠还有些需要带走的信未整理,于是袁原撑伞推着他往雨中去。
裴小之扛着一大包行李正欲跟上,忽然被秦见君扯住,他转头便看见秦见君朝自己使眼色。
“郎……郎君!雨太了……我拿着行李不太方便,你和袁原去书房拿完信再来这边找我吧……”裴小之站在屋檐下,袖子后面被秦见君紧紧扯着,动弹不得。
裴眠应了一声便离开了。
“怎么了秦小娘?”裴小之没进屋子,只将行李放在脚边,问秦见君。
“裴眠最近吃得下东西吗?”
裴小之挠了挠耳朵,眼神闪躲,秦见君便凑过去盯着他的眼睛道:“如实说,你知道我是为他好。”
裴小之对上秦见君的目光,叹了口气道:“吃得不怎么好,吃吃吐吐的,像从前没遇到你时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