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到底为谁谋划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所得,皆能成为她日后走向高位的倚仗!
她不要做别人的垫脚石。
天瑞帝也知道玄女卫是个“虚物”,看长宁那样高兴,他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最后又赏赐了不少的好东西,完全不比同安公主府得到的差了。同安听说了长宁从宫中满载而归的消息,心中很不高兴,可到底按捺住了没有去闹。她怕她一折腾,连陪驾的殊荣都没了,她可不想留在京中受气。
六月底,徂暑肜肜。晴空万里无纤云,坊间不见一缕微风,颇为难耐。车驾浩浩荡荡地出京,长宁在烈日下送行。等到前方只剩下了车马尘,她才松了一口气。纵然着了罗衣,有侍从打着伞,可周身仍旧是湿透了。招呼着人马回府后洗了个澡,长宁便坐在了斑竹榻上吃酥山。她贪凉,连吃了三盏都不肯罢休,梨儿劝不住,眼珠子一转,就遣人将长史请了过来。
酥山是冷饮,吃多了自是不好。长孙微云眉头微蹙着,心底暗暗叹了一口气。只是才到了屋子,放眼一瞥,就瞧见了跟过往完全不一样的长宁。簪钗已经卸下了,黑发如瀑垂落。衵衣半露,只披着薄如蝉翼的冰绡,皓腕如霜雪,随着舀酥山的动作,宛如雪浪轻翻,端是妩媚风流。长孙微云愣了一会儿,赶忙垂首。
“你来了”长宁睨了长孙微云一眼,对着后头的梨儿吩咐了一句,“去给长史取碗酥山来。”
梨儿:“……”长史肯定不吃,也不知道进了谁的肚子。
长孙微云道:“臣不用。”顿了顿,她又说,“公主用了几碗酥山”
长宁抬起手指比了个手势,口中抱怨道:“这夏日忒是炎热,蝉鸣聒噪,很是恼人。”
长孙微云从梨儿的手中接过了团扇往前走,她的眼神很是克制,往下一偏,就落在了榻上堆挤的淡墨百褶裙上。她抿了抿唇,劝说道:“酥山吃多了不好。圣人车驾出京,留公主监国呢,若是因为贪凉生病了,传出去会让朝臣们如何作想”
长宁垮着脸,很是幽怨地看着长孙微云,问:“那怎么办我能住到冰窟里去吗”
长孙微云不动声色道:“公主说笑了。”
虽然不能多吃酥山很让长宁惋惜,她还是听了劝,将玉碗放在了一边。朝着长孙微云招了招手,说了声:“过来坐。”见长孙微云不动弹,她又把脸一沉,说,“你站那么远,风是扇哪儿呢”
长孙微云这才依言靠了过去。她的视线朝着长宁面颊上一扫,迟疑了一会儿,轻声说:“公主,您——”
长宁从她的神色中读懂了,双手撑着小榻,她跪坐着,身体微微向前倾去,那架势好似要倒在长孙微云怀里。“帮我擦擦。”她这话说得理所当然,理直气壮的。
长孙微云腾出了一只手,从一旁凑过来的梨儿手中接过了毛巾,小心翼翼地替长宁擦着唇角。她靠得近了,一颗心也怦怦乱了节奏,只觉得眼前人像是一轮圆月,有着万般美好。
长宁的手挪到了长孙微云的腿上,指尖来回抚动,她说:“你走神了。”
长孙微云骤然回神,心慌意乱地说了句:“臣失礼了。”作势要起身。长宁忙压住了长孙微云,诶一声说:“等等。”
长孙微云轻声问:“公主有什么吩咐吗”
长宁觑了她一眼,笑说道:“打扇呢。”顿了顿,她又问,“印刷行那边如何了”
长孙微云定了定心,回答说:“已经印出了一批来,正在做最后的检查。”抄书是与刻板同时进行的,每抄完一部分,立马送去印刷行给工匠雕刻。长孙微云知道印刷行那边,墨娘子他们在做新的尝试,涉及了部分秘事,公主没说,她便没有过问。
长宁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她说:“这个时机正好啊。”
长孙微云垂眸,心想道,的确如此。圣人出巡,公主监国,国子监若是想插手,公主完全可以将其往后压一压。她思忖了片刻,又说:“要往昆山书院那边送去吗”
长宁道:“在昆山书院的都是贵胄子弟,他们从来不在乎那些买书钱,也不会在意那些刻本。”思索了一会儿,她又说,“可以给山长送一些过去。”山长颜通儒与不少大儒熟识,也不是每一个都在朝的,有些个想当闲云野鹤亦或是传道天下的,基本都在乡里开私学,他们座下的学生可就没那样丰厚的身家了。笔墨纸砚都要钱,有的甚至有钱也买不到,一家子供养一个读书人,自然是能省一点是一点。
“除了儒经外,还要印刻些刑律,医术。”长宁又补充道,笑容在脸上荡开,她凝视着长孙微云说,“过两日,乌玉她们也要回来了,能帮不少的忙呢。”
长孙微云轻轻应了一声,莫名地有些不是滋味。她来到长宁公主府上做事,是源于圣人的旨意。可孟彤管,杨采薇她们不一样,她们自小与公主相交,十分的投契。她们若是来了,那很多事情,公主还会让自己去做吗毕竟,她的出身注定了有些事情不能涉及。
“你在想什么呢你这扇子就要拍到我的脸上了。”长宁觑着长孙微云心不在焉的模样,故作不悦。她劈手夺下了团扇,替长孙微云扇了扇。只是她从小就没干过这样的活,没一会儿就手酸了。推己及人,便猜测长孙微云也是累了。她眨眨眼,将团扇扔到了一边,拉过了长孙微云的右手,替她揉了几下。
“公主!”长孙微云忙按住长宁的手,只是旋即意识到了自己的冒犯,又很快将手缩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