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微云无奈,小声地解释说:“是阿翁的门生出事。”具体的事情她就不与同安说了,甚至没多久便满书院乱传。
同安立马噤声,满是狐疑地瞥了长孙微云一眼,眸光中藏着那么一缕的不信任。
长孙微云不想再理会同安,同安倒是想闹一顿,可瞧着长孙微云那憔悴的面庞,到了唇边的话语又咽了下去,只讪讪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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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中,梁国公府。
长孙肃今日不当值,心中寻摸着郭家的那档子事情。其实昨夜他就收到了崔缇来信了,上头写了处置郭家。对长孙肃而言,郭家处理了就处理了吧,只要手脚干净点,别被人抓到关乎长孙家的把柄就成了。可偏偏消息传到了郭环的耳中,昨日闹将了一整夜,说什么她父兄不是那等人,若是父兄出事她也不独活之类的。长孙肃心中很是疲倦,最后被郭环一句话戳中命门——他堂堂国公府的郎君,与崔缇有旧交情,难道连这点事情都摆不平吗他向来自负,怎么肯承认可偏偏事情同杨家有了牵扯,不知道从何处下手才好。
思来想去,长孙肃决定找户部尚书王玄感问问,此人是他父亲座下门生之一,算作崔缇的师兄,又出生太原王氏,同为士族,怎么都会出手帮衬一把。只是长孙肃才出门,便见得妻子李容若出门来,他的眼皮子倏地一跳,不太痛快地问:“你怎么出来了”
李容若没理会长孙肃话中的不悦,而是反问道:“郎主是要上哪儿去”没等长孙肃接腔,她又哂笑一声,“不会是打算给郭氏伸张吧此事不妥当,郎主若不想被令公1责备,最好不要出去。”
长孙肃脚步顿时一缩,他没继续纠缠,而是对着李容若喝道:“你要去哪里”
李容若瞥了长孙肃一眼,气定神闲道:“王府。”她嫁入了梁国公府,可不意味着她跟母族切断联系了,时不时还要回去一趟的,她可不像长孙肃这样闲。
长孙肃被李容若的眼神瞧着,实在是受不了,阴着脸扭头就走。
李容若懒得理会他,理了理衣裳和发饰,从容地领着婢女出了府。
也亏得长孙肃没有去,到了黄昏的时候,便有消息传入府中,原来朝日上,有御史弹劾了崔缇渎职,贪污受贿诸事,虽朝上没给出个结果,可圣人已经着人去查了。崔缇这个名字在圣人前挂了号,想要任满升入六部,暂时没有可能了。
“是杨家人指使御史弹劾的他们非要步步紧逼”长孙肃听了这件事情很是生气,崔缇与他们家往来不少,少年时两个人的关系也不错。
梁国公长孙盛却只淡淡地瞥了长孙肃一眼,没有应声。
长孙宵说道:“阿兄这回想错了。”
长孙肃最是见不得这学了老父姿态的兄弟,一听他这话更是心中升起无名火,看他也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到了如今都没有册世子,父亲不会真的属意老二继承国公府吧“除了杨家,谁还会跟我们作对若是崔四回来,在朝上咱们又多了一分助力。”
长孙宵说:“怎么这样凑巧,在长宁公主前往山庄游玩的时候,闹到了她的跟前去。”
长孙肃听了这句话心一沉,顿时明了郭家的事情父亲肯定也知道了。
长孙宵说:“不管如何,我们家都不该插手。”
长孙肃并不认可,他辩驳道:“如此显得我们家太无情了些,只是些小事情而已。”
长孙宵淡淡说:“大兄,今日下午晁中丞入宫,你猜他所奏为何”晁中丞指得是御史中丞晁征,他是个独臣,哪方势力都不靠,朝中大多数人都被他逮着骂过,一个个都不愿跟他说话。如今御史大夫缺位,他御史中丞就是御史台最大的官儿。
长孙肃压着怒气,问:“哦何事”
长孙宵答道:“杨家别业遭了盗贼。”
长孙肃:“二郎,你是昏了头吗杨家运气坏,这也值得拿到宫中说”
长孙宵扯了扯嘴角:“若那盗贼是奉天县衙的白直呢若那夜长宁公主恰在庄子里,没有回昆山书院呢那盗贼为何去尚不知晓,可圣人大怒是真的,已派使者前往奉天县彻查了。”见长孙肃露出一抹惊色,他又说,“你我深知崔四为人,他绝不会对公主如何。那么,杨家庄子里有什么值得他在意的郭家的那几个奴仆吗”
受贿之事洗脱起来容易,可眼下崔缇被扣上一个意图对长宁公主不轨的帽子,退一步反而是件好事情了。
“这事情与我们家有关,又可以无关。”长孙宵眯了眯眼睛,又说,“得亏观音与长宁公主同窗,又去县衙向崔缇陈词,如此,也栽不到我们的身上来。”
长孙肃听得傻眼了,他的消息远不如随侍在天子近侧的弟弟灵通。好一会儿,他才艰难道:“要是杨家非要攀扯呢”
长孙宵没有在同僚跟前的和气谦逊,把话说得很是露骨直白:“卫国公没有这样傻,他难道会不知道有心人在暗处挑动吗阴沟里的老鼠才是最令人烦心的。”
长孙盛听着兄弟二人的争执,眼睛中闪过了一蓬精光。他喝了一声:“够了。”两兄弟闻言立马噤声不语,恭谨地立在了一旁。
长孙盛道:“大郎,你明日自己去请罪,把自己摘干净了。”自己的儿子是什么德行,长孙盛清楚得很,若是崔缇受贿,长孙肃从郭家捞来的大概也不会少。他早已经对长子失望了,也不希冀他能担得起责任,只求不将家族拉入深渊就成了。“该送的送走,你也不想被参个‘帏薄不修’吧”
郭环是不能留在屋中了,长孙肃倒不是在意这么个人,而是他这般过了不惑之年,仍旧要被管着院内事,着实让他感到羞辱,可偏偏推拒不得。长孙肃咬紧了牙关,额上青筋暴起,仍旧是恭顺地应了一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