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慎的黑眸沉下几分,但唇角那抹温润笑意未减只增。
“是么。”
他递上花束的那只手并没有马上收回,在空中滞下一瞬,修长指尖突然?带着些隐晦意味,勾上沈暮帘空空如也的无名指:“他若真如你说的那样好——
“——怎么会?连戒指都不肯为你戴?”
一时间,风都不再飘荡,沈暮帘猛地一顿,鼻尖仿佛淌过熟悉安稳的雪松香,她不知道该如何?同秦慎解释,与顾佑远的相识不过是源于老?一辈荒唐的一纸婚书,而她还未与他拥有过堂堂正正的婚礼。
她从未想过秦慎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一些大胆举动,她也不敢想,这一幕落在身后的顾佑远眼中,他又会?燃起怎样的火。
她望着自己苍白的指节,已然?能感到身后有一道寒凉凛冽的目光,正破过逼仄的空气,朝他们扫来?。
就?在沈暮帘匆忙退却那一刻。
有人挟风带雪而来?,屈尊弯腰为她整理拖尾的墨绿色裙摆,宽厚而炙热的掌心隔着单薄布料轻抚上她光洁的背,阻隔了她僵硬思绪下后退的动作。
仿佛被人温柔托起,沈暮帘在安定下呼吸稍滞,不禁抬眸,望向男人斧刻般的侧颜。
距顾佑远入席已经过了几个小时,他却还是衣冠楚楚,沉稳如初,胸前口袋那枚怀表正震破时空,滴答声悦耳。
他面色如常,毫无波澜,好像面对的不过是不起眼的某一位,目光却犹如幽深沼泽,沉重的落在秦慎伸向她的指尖。
周遭一片寂静,暗里却焦灼得像是千钧一发的斗牛场。
强压之下,秦慎眯起了眼,还是那一副温和做派,却迫不得已收回手,抄进口袋。
远在德国的前辈知道他回国的意图后,百般劝阻,千言万语兜来?转去,不过是那句:顾先生不是他随意能惹得起的人物。
他本来?不信邪,如今只是见过一面,他便能从顾佑远看似淡漠的眼中,看见一处暗涌着的急风骤雨。这种?目光,却并不是在怒秦慎侵袭他的领地,甚至从未将沈暮帘看作是他的附庸,他仅仅是洞悉到沈暮帘的抗拒,于是他便赶到了。
她说得对,顾佑远的确将她保护得很好。
“我没有其?他意思,”秦慎轻笑一声,“只是觉得如果二位需要,我可?以为你们定制一款独一无二的婚戒。”
秦慎被界内誉为天才?设计师,对许多领域的设计都有涉足,他的档期向来?有市无价,在轻柔嗓音的修饰下,他这番话倒显得无比诚挚。
而在他侃侃而谈的那几秒,顾佑远从容不迫的接过应侍生手中的绒毛外套,亲手披上沈暮帘白皙的肩,目空一切:
“不牢秦先生煞费苦心。”
嗓音醇厚,像是研磨细腻的咖啡,顾佑远缓缓掀起眼皮,眸间聚起万里阴云:
“我与我太太的对戒,或许应该由我亲手锻造錾刻。”
chapter26
两个身量极高的男人相?对而立,其中的压迫不可言说,仿佛是水火不容的黑白阵法,相?视之间的空气都变得灼热。
顾佑远的目光实在太?凛冽,秦慎却并未在这样的风霜中露怯,笑意反而更甚:“既然如此,当然最好。不过听说顾先生派人在世界各地搜寻珍稀宝石,应该也?是为了对戒?”
毫无攻击力的声线好似乐章,顾佑远却无法在其中体会到?一星半点的善意,更不想去?回答他口中百无聊赖的问题。
他已然怒火中烧,不过是压抑在一张冰冷面皮下,若不是沈暮帘在场,他根本?无法预料自己会做出怎样可怖的事。
可秦慎根本?不想就此放过,穷追不舍,他的笑容和熙,那双丹凤眼却好像一只鹰:“我记得阿暮最喜欢fancybe,顾先生芝兰玉树,应该不会找错。”
看似不经意,但?字里行间全然透露着?沈暮帘往日同他是多么的亲昵、多么依赖、又是多么的无话不谈。
吴特助早已骇然,放眼整座坞港,又有?谁敢对着?顾先生这样贴脸,他目瞪口呆,恨不得跨步上前去?捂住秦慎的嘴,职业操守让他忍了下来,余光轻瞥,落在隐密阴翳中八风不动?的男人身上。
顾佑远缓缓垂下眸,食指轻捻怀表的表壳开关,表壳随着?动?作倏地弹开,他的冷笑便掩盖在机械声中:
“你倒是念念不忘。”
话音刚落,覆着?薄茧的指尖猛地压上怀表环,他的眼蓦地抬起,骇人压迫倾泻而出,声线却还维持着?四平八稳的涵养:
“秦先生这么博智,这么多年过去?,还记得我太?太?为何喜欢fancybe么?”
秦慎却好像听见什么笑话:“还能因为什么?中彩蓝钻昂贵奢靡,还有?这样好的成色,放在哪位小姐的面前会被厌弃?”
游走在珠宝设计前沿这么多年,秦慎从未见过喜欢一款颜色的钻石,除了漂亮,还需要什么特殊的原因。
他遇见的所?有?少女?都是这样,沈暮帘自然不能排除在外。顾佑远这句无缘无故抛出的这个问题倒像是钻牛角尖,非要给他挑出一些缝隙来。
秦慎好整以暇的望着?面前无波无澜的男人,看他面色如常的为沈暮帘披好滑落的外套,声线同他的眸色一样淡:“她品味高洁,一般的俗物入不了她的眼,她想要,我就会用蓝钻镶满戒环。”
顾佑远的指腹擦过她温热的肩颈,那一阵滑腻的触感让他滞了片刻,才?缓缓抬眸,直视秦慎探究的视线。
“而她喜欢fancybe,仅仅只是因为fancybe最接近天空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