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毛冷笑一声,刀子般的目光刺了过去,如同睥睨一只蝼蚁。
江宜没往后缩,他只静静地站在那里,等待着不可预知的危险离他越来越近。
在黄毛走到离他半米远的时候,居然鬼使神差地停了下来,把上半身凑近,眯起眼问:“你不怕呀?”
江宜死死攥着拳头,嘴唇冻得发紫,见黄毛越靠越近的身体,他随着往后退,咽了口唾沫颤声问:“你、你们……要做什么?”
“来做什么的?”黄毛用他那只被烟熏得发黄的手拍了拍江宜的脸,江宜被残留在指甲缝里的烟味熏得胃里泛吐,闪躲了一下。
没想到,下一秒,一个响亮的巴掌响彻他的耳际。
江宜被掀得一个趔趄,后背与栏杆相碰,坚硬的防护栏居然微微抖动起来,他指甲划在栏杆表面挎去一大块铁锈发出令人汗毛倒竖的声音,指甲外翻生出了血才堪堪稳住身形,没栽倒下楼。
江宜的脸白得不像话,按王月玥的话说,她上课饿了就盯着江宜的脸看,像一块嫩豆腐似的,而此时,那张白皙的脸高高耸起,五根鲜红的手指印根根清晰。
如同打上了一记屈辱的标记。
江宜只感到天旋地转。
还没等他缓过来,黄毛讥讽的嘲笑便刺穿了他的耳膜:“不是说陈熠池挺牛逼的吗?没想到挺俊一小白脸,还这么不禁打。”
他的领口瞬间被揪起,脚尖撑地,黄毛狰狞微缩面孔在他瞳孔里放大:“有人花钱来搞你,不过哥们儿看你这张脸的份上给你个机会,跟了哥,哥护着你。”
说实话,眼前这个比自己高了半个头,力气大到只要轻轻弹弹手指就能让他断一根骨头的男人,他畏惧了,恐惧是每一个人的天性,躲避伤害也是。
江宜脑子混沌,意识也逐渐恍惚,只听要放了他就不管不顾的点头,突然一股劲力捏着他下颌,扳起他苍白的脸,江宜撑大了眸子,迟钝如他也明白了黄毛想要做什么,一阵恶心顶着他的胃,他想也不想便扬起了手掌,在黄毛毫无戒备的时候狠狠挠下去:“滚开!”
黄毛将他一把推开,捂着自己划出血印的半张脸,凶光毕露。
同时江宜被狠狠地掼倒在地,额头磕到了坚硬的水泥上,眼前一片漆黑,浑身存的一点气力也散了。
黄毛啧了两声,鞋尖压着江宜的左手指骨,一点一点加着力度碾压起来:“你找死。”
从皮肉连着骨头的绞痛,到最后整只手都没了知觉,江宜紧咬牙关,一句求饶的话都没说。
他不能给他的少爷丢脸。
即使他感觉自己快要死掉了。
他闭上眼睛,思绪忽然就飘到了十年前。
初夏的午后吹着和煦的暖风,时不时携来茉莉花的香气,他一时兴起闹着要跟陈熠池玩捉迷藏,小孩子好胜心强,壮着胆子爬上了两米高的花架,如瀑布般垂落而下的绿萝枝蔓完美地掩盖住他瘦小的身形。
那天下午陈熠池把整栋别墅楼下上楼下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有找到他,最后江宜蹲着的腿麻木到失去了知觉,再也坚持不住,才顺着架子悄悄往下爬,这时陈熠池像幽灵一样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他吓了一跳,一只脚没踩住,连人带架子倒了下去。
大腿内侧被没凿实的钉子尖划了一道十厘米长的血痕,现在都留着淡淡的疤痕,罪魁祸首陈熠池没有伸手扶,只在一旁冷冷地睨着他,一言不发。
后来他还是抱着自己去清理的伤口,但上药的时候特别凶,恨不得把整瓶碘酒倒在他腿根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用酱油腌猪肘子。
江宜其实特别怕疼,尤其是大腿上被划了那么长的一道伤口,他又疼又怕,眼眶里兜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但他一点也不敢哭,把小脸憋得通红。
可是陈熠池抱着他去清理伤口的时候,他不疼了,但哭得特别凶,好像受了极大的委屈。
所以,每次他受了伤,疼得难以忍耐的时候,他就闭上眼睛,想想他的少爷,就不那么疼了。
黄毛看到毫无反抗的江宜,心里的疑惑越发重起来了,按照他那位金主的描述,陈熠池应该没这么好对付才是,他还特地叫上了几个弟兄,没想到三两下就被他打趴下来,甚至直接晕倒在地,不知是装晕还是真晕。
他皱了皱眉,朝身后一个人勾了勾食指:“你拍张照发过去,给他看看,这人是咱要动手的那个吗?”
那小弟急忙掏出手机,找了个找角度,对着江宜那张青紫的脸咔嚓拍了一张照片。
几秒钟后收到回复,他瞪大了眼睛,结巴回道:“老、老大,不对,咱们好像找错人了,他不是陈熠池。”
黄毛气得一巴掌扫向他的后脑勺,骂道:“妈的,刚才谁说的他是陈熠池的。”
小弟像泄了气的皮球,低头不语。
“操,今天真够背的。”黄毛啐了一口,没理躺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的人,大手一挥,招呼几个人走了。
陈熠池到教学楼下的时候,正好碰到程炎跟一个男生并肩踏着新雪走来。
程炎一条胳膊很自然地搭在男生肩膀,青年的锐气收敛起来,嘴角含笑,眉宇间皆是温玉般柔和。
陈熠池仅仅扫了他一眼,没注意程炎投来的炫耀的目光。
下一秒,身后传来刚才的人懒洋洋地声音:“陈少这是在找人?”
陈熠池住下脚步,转过身,眯了眯眼盯住程炎。
程炎在青年下巴处挠了挠,有点挑逗的安抚道:“乖,这里冷,先回去。”
青年瞥了陈熠池一眼,然后乖顺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