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在光略一拱手,神态温和,可语气却是截然相反的阴冷:“将军夫人,你这是要踩着徐娘子往上走啊。”
虚空中的弹幕跃出。
【太感人了,终于见到一个对公主的美貌无动于衷的男配了,还得是我们的反派小裴啊。】
【那当然,小裴寒门出身,偏偏父亲是赌鬼,后来都到了卖田卖地的地步,甚至他父亲还要卖了他,兰采看他可怜,求父亲资助他,简直救他于水火之中,这能不成为永远的白月光吗。】
【小裴确实不是好人,想要什么都去抢,可他再喜欢也没有逼过她,反而一直默默守护,她当上皇后也多亏他的助力。】
【终于有人给我们兰采出头了,公主病就不能好好当她的女配吗,和我们兰采抢什么风头!他们就不能透过肤浅的皮囊看到我们兰采美丽的灵魂吗!还有直播间那群肤浅的人,三观跟着五官跑,真是够了。】
【确实甘拜下风,毕竟没几个人能像你一样,眼睛跟个x光似的,还能透皮囊看灵魂呢。】
坊市交界处,两驾马车别在一块,好在道路宽阔,并未阻碍到其他人出行,但亦有好奇的百姓略略放慢脚步,朝这边厢觑几眼,碍于裴在光一身肃正的从三品官服,和不怒自威的挺直背影,不敢围观。
裴在光的身躯过于高大,巍然挺立在她的马车前,几乎将窗口遮掩地严严实实,挡住了大半阳光。
花满蹊双唇弯起,阴阳怪气:“哎哟,这不是我的前未婚夫吗……”
“怎么,来为你的心上人来找我这个前未婚妻的麻烦呀。”
她眨眨眼,有点疑惑:“可是,我记得你的心上人不是别人的未婚妻吗,你爱的也太无私了吧。”
完全不管任何人想法的大小姐,专往别人的肺管子上戳。
半撩的青绸绣鱼纹帘子,中间坠着吉祥如意长络子,半明半亮的美人面……美的像一幅装裱好的仕女图。
裴在光视线凝了片刻。
美人翻了个白眼,没个好声气:“裴在光,好狗不挡道。”
裴在光眉头略紧:“将军夫人,侮辱朝廷命官可是大罪。”
她簪花罗衫,神态娇横:“裴学士熟读律法,你侮辱烈士遗孀,又该当何罪呢!”
裴在光温吞解释:“将军夫人,您误会了,不是威胁,只是好意提醒,本官……”
花满蹊懒得听他说话,冲着他的脸就是狠狠的一巴掌:“你少给我废话,我说了别挡道!听不懂吗!”
【她凭什么打人啊!好好跟她说话,居然打人!】
【他这是好好说话吗,质问谁呢在这,我们大小姐光靠脸就能成为顶流是我们大小姐的错吗】
【虽然暴躁,却实在美丽。】
【她等死吧,小裴是真的很反派,他以前寒门的时候就被欺负,那些欺负过他的人都倒大霉了,他现在又这么讨厌她,不整死她才怪了。】
裴在光没料到她会动手,生生被她打得整张脸都扭了过去,他捂住被打的半边脸,回过头满脸错愕又愤恨地瞪着她:“你打我!”
裴在光少时家贫,总被欺负,而那个赌鬼父亲,对他的打骂更是常事,可已经多久没有人敢这么对他了。
想起那不堪回首的过去,他捏紧了拳头,青筋迸发。
“打你怎么了。”花满蹊哼笑一声,趁着他没反应过来,又是狠狠一巴掌。
裴在光被打得脑子嗡嗡作响,立刻反手握住她的手——乳白滑腻地像是牛乳酥酪。
他立刻甩掉她的手。
冷声:“你胆敢殴打朝廷命官。”
他知道她性狡恶毒,但没料到她竟然是这种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的刁蛮暴烈性子。
他和这个前未婚妻几乎没接触过,只知道她为了白鹤眠,对兰采诸多设计陷害,偏偏兰采良善,只是揭发了她的真面目而已。
她后来的臭名昭著,有他的手笔。
却没料到,不过短短时日,她就扭转了风评,还将兰采的美名夺走。
“怎么,要法办我啊。”她佯装害怕,语调却欢快。
“不如你猜猜,别人好不好奇我为什么有这个胆子殴打你这个朝廷命官。”
花满蹊轻轻拍着胸脯,装出一副后怕的模样:“那当然是因为你出言调戏我这个烈士遗孀啊,所以我就殴打你了,很合情合理吧。”
裴在光面色铁青:“你污蔑朝廷命官……”
“谁会认为这是污蔑呢。”花满蹊抬手缓缓抚上雪腮,难掩骄矜自得,“我花满蹊生得天上地下独一份美貌,你这等没见过世面的凡夫俗子把持不住自己很正常,再说了,我怎么说也是你的前未婚妻,你贼心不死,也很合理……”
裴在光那副温和的面具破裂,他沉沉地望着她。
她轻轻摇着手里的团扇,团扇绣着的花样是碧色莲叶,她容颜如出水芙蓉,倒是分外衬她。
“裴学士,你倒是去说啊,说你被我殴打了……到时我倒是要看看你的官声还要不要了。”
“你……”裴在光陡然止声。
她手里的团扇突然抵住了他那被她打过的半边脸。
紫竹扇柄的双钱结流苏红络子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着。
她捏着团扇轻轻拍打着他面上的红印,她抬起下巴:“我既是尚书千金,又是开国公府嫡孙媳,堂堂的将军夫人,裴学士,你想找我的事,我劝你还是掂量着点。”
他现在可还不是十年后那个能一手遮天的宰辅。
她一把扯下车帘,将他隔绝在外。
裴在光看着远去的那架青绸马车,目光沉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