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昭收回目光,侧头看向低处的苏续,他脱去那一身蓝衣白袍,一身黑甲倒衬得他意气飞扬、目光澄澈如雪。
“不错,陛下于此事上行事奇谲,他先前提拔了孙御史家的女娘,近日又擢升了赵侍郎家的夫人。要不我怎么说,这陛下是解决问题的一把好手呢。”谢云昭低头笑笑。
“那赵侍郎就这般应允了,也不反抗,倒是奇事。下官在京中时常常听闻他在朝堂上与陛下争执,言语之中似乎对于娘子军及朝中女娘多有不满。”苏续浅笑,一双温润的眼眸微微垂下,嘴角不自觉勾起。
谢云昭一步步走下高处,站在略微高于他的地方与他平视,眸光带着嘲意,“延之,你在京城的时日比我多上五年。你觉着,这赵端风是个怎么样的人?”
苏续收回目光,将视线移到远处白雪茫茫一片之地。
“大概,是个执拗古板的人吧。”他轻笑一声,他对于如赵端风一般的朝臣没有多少好感,但是也不想狂妄地在上官面前下论断。
谢云昭眸光幽幽,“那陛下呢,你觉得陛下又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呢?”
苏续这一次收回目光,神情变得谦恭有礼,双手行礼婉拒,“下官不敢揣测陛下,不过来北城关之前,臣与陛下倾心交谈过,陛下心系边关战事,体恤军民,是位英明贤德的君王。”
就是那一次,陛下允许他来到北城关做一个普通的军师,甚至为他此行顺畅无阻拦,第一次对抗了百年苏家。
英明贤德,多么高尚伟大的词吶。谢云昭眼眸带笑,为他这番客气的表面话感到无奈又好笑。
素来有“云中君”之称,被京城人夸誉为天上神仙来的苏续,似乎从来是滴水不漏,秉持中庸之道,不偏不倚的。
她稍稍靠近苏续,冷冽气息被热气扑散,语气悠然,“那延之认为,一个英明贤德的陛下,是否能够让这件事情成为一个让你我、让京城所有人都谈论的笑柄?”
苏续猛然对上她的眼睛,意有所会,“自然不会。陛下英明,自然会安排好一切,那赵端风也不过是一步步自愿迈入那宫阙之中。说不定,他甚至渴盼着,陛下的——召见呢。”
他声音飘忽地消散北风之中,语气亲昵带着玩笑似的,像两个旧相识那般说着话。
陛下聪慧,识人心,知晓赵端风背后有大人物,不能风吹两边倒,但是他利用擢升女官一事,把赵端风从对方那里拉过来——敌人变盟友,不是古来多少帝王运用的计谋吗?
谢云昭赞许点头,同时拉开距离,余光瞥过远处起伏的山丘之间,白色的帷幕下隐藏着寒冽,小道上阴影交错,似乎随时会有人从里而出。
她只觉,北城关外,最近也渐渐躁动起来,因此士卒都再次操练起来。前往关外平原探知戎军消息的士卒换了几批不同的人,都没有什么消息。
只是,也许这一次,那个惹人厌烦、做事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家伙会带来什么不一样的消息呢?
“延之,回营帐去吧,时候快到了。”
打探消息
营帐内没有其他人,谢云昭正独自立于地图前查看、斟酌下一步计划。
顾安之与宋策皆在练兵,苏续也在另一营帐计划攻略计策。
谢云昭难得安静下来。
营帐外有人大声吆喝进来,掀开帘子进来。
“将军,多日不见,你越加英姿飒爽了啊。”来人仰头大笑,一点也没有鞍马劳顿的模样。
她如此开怀,似乎消息不坏。
谢云昭挑眉,“如何,莫不是多日不见思念我入魔不成?”
眼前这个大气豪迈的女娘,就是此次前去打探消息的人——宁莫寒。
“思念得很,要不是消息难探,我早就回来了。”
她走上前来,一手揽过谢云昭的肩膀,两人亲密无间,她按了按谢云昭肩膀。谢云昭侧脸,苦笑着推开她。
“那戎国国君近日心思也在动摇,戎国京中也有传闻,戎国今岁向百姓借粮过多,明年的日子很难熬,估计支持大举进攻的会一边倒,我看距离他们攻上北城关不远了。”宁莫寒松开手,拿起桌上的茶盏倒水。
谢云昭按了按眉心,神色疲惫,“你此次前去凶险万分,辛苦你了,不过——大概多少人?若是超过五万人,我怕是很难将这北城关守住。”
宁莫寒一饮而尽茶水,回身道:“大概十几万?”
谢云昭眼前一黑,她看宁莫寒松快进来,语气也是轻松,以为不过五六万人。
现在她跟她说多少?十几万戎军?
宁莫寒是如何静下心来的!
“莫要同我玩笑,十几万士卒,其他地方的城池是戎国放弃了,还是在北城关上输了多次,非要我这一块地不成?”谢云昭上前一步,蹙眉忧心。
宁莫寒倒是冷静,她擦去嘴角茶水,酣畅淋漓“哈”了一声,“谢大将军莫要忧心,五万人我燕云军还可以试一试,十几万人,就听天由命——不对,是看朝堂的了,陛下调兵,也许有一线生机。”
“怕就怕在,这是戎军放出的假消息,种种计策可不止咱们会用。”谢云昭叹气,看向地图,指尖抚摸过地图上山脉河流。
宁莫寒笑,她向来“没心没肺”,谢云昭也不指望她在探消息和战场之外能够做什么事,却听她道:“要不我说,之前就该潜进戎国皇宫,一刀把那戎皇给——”
谢云昭看她手上竖着的捅刀动作,无奈,“你是军士探员,又不是江湖上的杀手,不要整天想着不切实际的事情戎国皇宫是那么好进去的吗,又不是野湖山林,任由你鱼跃鸟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