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呵呵”是顾砚山送给两房的。
大房有顾檀亦在县衙做事,每每族中提起族学和念书,顾砚山就要当着自已这个族长的面,阴阳怪气“呵呵”两声,嘲讽之意尽现,谁叫两房无人。
其实,东西两院一直都很平和,至少在东院这些老太爷眼里,西院以前事事顺从,很是老实听话。
可这次顾廷柏的灵牌骨灰送进祠堂,顾砚山抢在自已这个族长发话之前,对着那个扶灵回来的遗孤一番挑剔,挑得西院离心,然后带着族人扬长而去,丝毫没有把自已这个族长和族老放在眼里,很是嚣张跋扈。
三老太爷道:“现在院里各房的人我已经打过招呼,没敢再找西院麻烦。”
五老太爷捏着烟杆的手慢慢握紧,语气也阴冷起来:“那可不一定,西院在大石梯那开的医馆,听说昨天有人去讹钱!”
现在去挑西院的刺,无异于火上浇油,分族是不可能的,不仅不能分,还得想办法把西院重新拿捏住。
三老太爷轻轻敲着拐杖:“你听说是什么人去大石梯招惹的?”
五老太爷冷哼一声:“除去大房那个一心想出头的顾砚山还有谁,他跟李四一直混在一起。
听说那李四早就有龙阳之好,这是看到那四丫头穿上男装就花眼了。”
三叔公年纪大些,只喜欢在家里翻族谱,写些经文,不像五老太爷那样时不时在镇里茶肆闲坐。
别人只知道大石梯上面的石上居有顾家人开医馆,不知道那是女子易装。
五老太爷自然知道顾沐云是女子,这才明白为什么西院突然长了反骨,敢叛逆分族。
这是把女子装成男人开医馆。
哼,才区区一个小医馆,就敢跟东院打翻天印。
换成以前,要是早点知道,一定会让人收回房子,叫医馆开不下去,西院自然要低头。
可现在医馆悄无声息就开业,让东院完全没有提防,想要再闹已经没有借口。
而且现在也不能再去闹医馆,反而是拉拢住西院。
“三哥,我们要拉拢西院,这就是一个机会,只要把西院的人喊来问一下他们开医馆和遭遇讹钱的事。
要是西院的人非要分族,我们就让那女子的身份暴露人前!
若他们像以前那样懂事听话,我顾家也能替医馆出头,去找李员外讨一个公道。”
祠堂外闹那一出,五老太爷和三叔公知道西院拿走灵牌和骨灰,实际上跟东院已经没有了关系。
要东院低头去挽回,肯定做不到的,不过这次医馆被人骚扰,倒是给了一个缓和的机会。
三老太爷点点头:“五弟这法子好,西院要想把医馆开下来,必定会听话。”
自已一手捏着顾沐云的假身份,一手又抛出顾家庇护,西院必定会知道该怎么办了。
两人商议许久,决定找过些时日就把西院的喊来训话,不过在这之前,还得有铺垫。
两天后东院传出话来:要把之前辞工的水萍和水荷叫回东院,继续当丫鬟,月钱上涨了。
带话来的是三房的一个婆子,其实也是三房老太太娘家的一门远亲,投靠过来做下人。
周婆子站在西院的门口,笑容满面跟大伯母说话:“卢嫂子,我们姐妹说也有好久没有在一起说话了,这段时间怎么都不来我家里坐坐。”
大伯母卢氏对这个女人自然认得,以前可没有这副笑脸,每次到西院都是用鼻孔看人。
当时为了自已家的两个姑娘去东院干活能轻松点,还给她塞过一双鞋做了一身衣服。
“周嫂子这是什么话,我们穷家寒门,哪里敢跟你论姐妹。”卢氏有些别扭的挤出笑。
周婆子大摇大摆往里走,一边走还一边啧啧感叹:“哎呀,你们住这院子外面看到光鲜,里面实在是太窄了,哎呦!”
可她才走几步,就被一根横过头顶的晾衣绳子勾住她的发簪,差点扯开头发。
周婆子脸上的笑容维持不住了,一手扶着头发埋怨道:“你们真是,好好的院子被你们糟蹋成啥样了。
怪不得别人说穷生虱子富生疮,什么破烂都堆在这里,连点阳气都见不到,真是的!”
西院外面年年花钱翻新,刷白上漆,光鲜亮丽,里面就是一个百年的大杂院。
周婆子并不是第一次来西院,可她次次抱怨,就没有提过自已帮忙在三老太太前说几句,让西院重新建房的话。
听到这抱怨,卢氏脸上挤出来的笑容也没有了,谁想住这样的房?
家里人多,东西就多,破破烂烂也舍不得丢。
再加上老三媳妇最近接了缝补浆洗的活,院里又添了几根晾衣杆子,就连人进出走动都只能低头钻。
以前周婆子这样说,自已也只能忍着,现在她不想忍。
苦日子过得够够的,她在石上居那敞亮的大院子住几天,尝过甜就不想吃苦,更想伸着腰做人:“周嫂子有什么事就站在门口说吧,屋里窄,就不接待你喝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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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婆子也不想在满院的衣服裤子裙子下面钻,更害怕染上虱子跳蚤回去,可站在门口连茶水都没有,心里到底有些不舒服。
心里不高兴,说话的语气也自然拔高了些:“三老太太说了,让你家水萍还是回来好好干活,看在她做了几年,是个勤快的姑娘,这次月钱加一百文,以后她出嫁东院的几个奶奶都会给她好首饰好布料添妆压箱底,至少也是几百文钱一件的。”
说完就用快快答应下来的眼神看着卢氏。
卢氏沉默,换成以前,她肯定会动心,东院几个媳妇要是每个人给一百文,那可是一笔好钱,说出去也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