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他最初接近她的目的是什么,就算是为了那成百上千个推心置腹的日日夜夜,出于作者间的惺惺相惜,时鸢应当、也必须说出这句话。
“如果你真心喜欢写作的话,写下去,不要停。”
世界上或许不缺马马虎虎的药剂师,却一定会有人在孤独无助的时候,被他笔下的文字点燃照亮。
在现实中造梦,给读者以慰藉,正是像时鸢这样数以万计的作者追寻的价值所在。
以个人的意志,将文字的力量发挥到极致。
时鸢说完便径直离开,赶去见心上人的路程是如此匆忙,匆忙得让她甚至来不及听清轻飘飘的最后一句话。
“那……祝你幸福。”
季枫泽遥遥凝视着她的背影,视线落在她无名指的位置。
无论是不是和陈朝予一起,只要她幸福就好。
而另一段长达十年的漫长故事,在今天也该落下帷幕了。
毕竟,他也曾亲手为她戴上戒指。
时鸢精神恍惚地走在路上,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
她并不擅长处理纠结复杂的关系,即使只是和即将陌路的朋友道别,对她来说也足够艰难。
距离六点整还有五分钟,时鸢走得很快,一心想要回到公共休息室去。陈朝予是个很准时的人,她不愿让他多等。
注意力足够集中,以至于她完全忽略了门诊部一角爆发的剧烈争吵。
男人暴怒的声音回荡在心内科诊室的走廊,压过了周遭的一切杂音。
“你他妈再说一遍?!我这个年纪,怎么会得这种不治之症?!”
变故来得突然,喧闹的大厅逐渐安静下来,静得落针可闻。
准备离院的病人和家属们纷纷停下脚步,远远看着不敢上前,结束看诊的医生们也先后从诊室探出头,关注着外面的动向。
程遇舟第一次见这种场面,挂邱教授专家号的,大多都是危急重症患者,因为怀揣着强烈的求生欲望,格外听信医嘱、尊重医生。
但病人情绪失控,即使他只是个规培生,也要尽己所能安抚病人,平息事端。
“你不要过于激动……心衰是可以治疗的,只要你全力配合,我们肯定会动用最好的医疗资源,帮助你延缓疾病进展、改善长期预后……”
“放你娘的屁!你就是个废物点心!邱明博呢?躲起来不敢见人了是吧?!让他给我出来!”
男人破口大骂,粗鲁不堪,污言秽语灌入时鸢耳中,令她下意识蹙起了眉。
但很快,另一道低沉声线打破了凝滞的氛围。
“发生什么事了?”
时鸢认出了陈朝予的音色,拨开人群挤到最前面。
一对二,男人的嚣张气焰暂且被压下,忽然转过头,目光死死地钉在时鸢身上,眼神怨毒森冷。
只那一眼,时鸢就认出了他,出自本能的恐惧如同山呼海啸扑面而来,淹没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