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里别有玄机,晏青棠与肃征在他这儿的分量明显有高有低。
肃征看了陆乘风一眼,当然不信他有多舍不得自己。只怕这家伙真正舍不得的,唯有晏青棠。
于是心思恶劣地盼着晏青棠一口将他拒了,断了他所有的念想。
谁知晏青棠眯起眼睛,想了想,倒是大方地应了陆乘风的邀请,道:“昆仑第一城,确实值得一去。”
肃征当时脸色就有点僵了,深皱着眉。而陆乘风则是惊喜万分,瞬间也不急着赶路了,跟在晏青棠身边有说有笑。
众人一路从墓地回到逝者的家,女主人一家有几人还要在这里多待几天,另外有几人则是要回去。
晏青棠他们本就是客,不好在此多待,是打算立刻回到他们借宿的村子,然后重新上路的。
临走时,为了表达自己的一点心意,三人都悄悄随了白事的礼金,其中又以晏青棠的金额最高。
他们很快出发,同样要赶回去的人们随他们一起往回走,继续顺着来时的路,走半小时的坎坷山路,然后才坐上了他们的越野车。
回到村子后,晏青棠等人与奶奶和三个小孩子匆匆告别,再度踏上了新的旅途。
一同回来的男主人的小儿子,那个塔吉克青年,要出村办事,肃征想顺道送他一小段,最后说几句话。他与肃征这两天渐渐熟了,便没有过多推辞,坐在了肃征与晏青棠那辆越野车的后排位置上。
在帕米尔高原上,安全是第一位。
肃征将车开得很慢,后方陆乘风的车也是慢慢跟着。
窗外的景色不断变换着,成片的杏林,连绵的雪山,一切和来时一样。
但在村里住过几天后,晏青棠心里对这儿的一切都多了份亲近感。
突然,后排的青年惊喜地喊了一声,晏青棠与肃征都顺着望过去,也发出一声惊呼:“好大的狐狸!”
在路边的石头旁,有一只体型健硕的红狐狸,正匆匆经过,加上尾巴它足有一米半长,但动作敏捷,很快就消失不见。
青年滔滔不绝地同肃征说着塔吉克语,显得很兴奋。
这两天里,亲人去世的哀痛气氛弥漫不散,青年也面色凝重,如今总算在这个青年脸上看到了一点笑容。
“这是什么狐狸?能长这么大。”车已经暂时停下,晏青棠趴在窗边,远远望着狐狸的背影。
“这是成年的赤狐,也叫火狐狸。”肃征向晏青棠解释,“还记得咱们在去赛里木湖路上遇见的那只狐狸吗?也是赤狐,可是还没长大。赤狐算是全世界体型最大的狐狸之一,体重能到三十公斤,比普通狐狸可要大得多。”
“火狐狸……”晏青棠想着刚才那只狐狸身上的橙红色,还真像是一团热烈的火。
她跟着有点疑惑,小声问肃征:“这有什么特别的吗?为什么看到会开心?这算是当地人的猎物吗?”
她是想起肃征曾经的嘱托了,禁止投喂野生狐狸正是为了让它们对人类保持警惕,免遭猎杀。
肃征笑了笑,朝她抬眉:“赤狐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
他顿了顿,接着道:“但是塔吉克人不猎杀狐狸,不是为了这个。他们本来就禁食狐狸之类的野味。在塔吉克人的心中,狐狸虽然不如鹰的地位高,可也是很特别的。”
长期的游牧生活让塔吉克人对野外的动物十分友善。
在塔吉克人看来,狐狸,尤其是赤狐,是拥有着独特地位的生灵。他们不用狡猾来形容狐狸,只会将聪明智慧等词加诸其身。
在帕米尔高原上,路遇狐狸,特别是夜行时遇见狐狸,拥有着平安吉祥的寓意,也是好运将要开始的征兆。
晏青棠听完他的解释,这才全明白了,心想难怪青年会为此而开心。
此后再次启动车子,又行进了半个小时,就到了青年要下车的地方。
青年下车之后,就像当初欢迎肃征等人入住家中一样,越过车窗,再一次与肃征互相亲吻手背,彼此的关系在相处中更进一步,就像兄弟一样亲近。
告别青年,三人两车继续前行。
如果用手机导航塔县到莎车县,一般会显示从塔县到喀什再到莎车,自动避开一条距离更短但很险峻的道路。
而这条道路,全长三百多公里,正是他们要走的塔莎古道。
它是古丝绸之路的分支,也是一千多年前时玄奘取经后的东归之路。
肃征多次走过这条古道,在就近原则下,决定走这条路去莎车县。
“东下葱岭东冈,登危岭越洞谷;溪径险阻风雪相继,行八百余里出葱岭至乌铩国。”[1]
玄奘在《大唐西域记》中所说的葱岭,指帕米尔高原。至于乌铩国,也就是现在的莎车县。
塔莎古道道阻且险,与之相对应的,是它独特奇美的风景。
进入塔莎古道之后,越野车基本是在河谷地带穿行,也会经过几个杏花村,杏树在河谷中成片绽放,又常遇到“一面悬崖一面河水”的路段,一边是粗粝高耸的奇伟山脉,一边是春日冰雪初融的透绿河水。
肃征与陆乘风开车都很小心。肃征在前,起到向导指引的作用,遇到陡坡会切换四驱模式,遇到中空的路面也能及时调整方向,带着身后陆乘风的车安稳开过去。
路上经常能看到曾经塌方过的痕迹,路面陡峭又有碎石。好在现在是枯水期,还没到山体滑坡的高发期,如果到五六月份,就会大有不同。而且他们开车专注不分心,所有路段都算是有惊无险。
开了近三个小时后,越野车开出古道。又过一个多小时,终于来到莎车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