簕崈直起身解领带,脱腕表,然后是外套、马甲、衬衫,衣服一件又一件,有条不紊地落在床边,用时应该不太久,但簕不安觉得这两分钟自己像是盘子里一道等着人鉴赏的菜肴,心里发虚,又不能跑,很难熬。
他心说簕崈动作怎么不能快点,是不是故意给自己好看?
簕不安咸鱼干一样趴在两个枕头缝里等着,以为今天簕崈再怎么也得给自己点好看再来,结果簕崈探身就去开床头柜抽屉了,抽屉里放着几盒没开过封的003白金超薄,簕崈不紧不慢地拆塑封,然后佩戴,余光睨见咸鱼干慢慢变成红烧鱼干,整理橡胶制品的动作依然慢吞吞,像是修缮艺术品一样仔细。
戴好了,才开始给红烧鱼干扒皮。
红烧鱼干十分不解,又跪又趴,时不时咕蛹一下,手忙脚乱地帮忙脱下自己的美人鱼尾巴,为了缓解等待自己被品尝之前这段时期的尴尬,他说:“你戴这么早干嘛?怕影响避孕效果啊?”
啪!
又是一巴掌,因为这次直接落在肉上,所以格外清脆。
簕不安张口嚷了一声疼,扭头去看,两座山丘正中间,一个红彤彤的巴掌印。
巴掌中间雄赳赳气昂昂一只朝天鸡。
“真畜生。”故作镇定地说完,把脸继续埋进枕头里,等着簕崈继续。
簕不安已经想好待会儿要是被朝天鸡不打招呼地攻击,一定要咬紧牙关不能认输,甚至开始脑补曾经那些混乱时渴求疼痛,然后被满足时候的爽,结果簕崈又把他翻过来,让他正面对着天花板。
与之相对的是一只趴趴鸡。
喉结动了动,簕不安说:“怎么了?”
簕崈沉默了会儿,然后赤着脚下床去套了件睡袍,然后去浴室了。
两分钟的水声之后,簕崈擦着头发出来:“有点工作,你先睡。”
簕不安叫住他,说:“后天我就飞新加坡了,去看演唱会,走了你可别后悔。”
簕崈还是走了,簕不安坐起来,扬声:“明天二哥给我小侄儿办满月酒,我也不回家!”
簕崈真走了。
簕不安心里憋着气,套了件衣服起来收拾行李,在房间里噼里啪啦地翻找,时不时探头出去问家里有没有小旅行箱,有没有看到自己某件零碎物品。
书房里倒是安安静静,簕不安原本以为簕崈定力非凡,很能坐得住,结果收证件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护照损坏了!
簕不安捏着泡了水的护照,很用力地平复了一下呼吸,然后敲开簕崈书房的门。
簕崈低着头看文件:“不是在收拾行李吗?这么快就收拾好了?”
簕不安咬牙切齿:“是啊。”
簕崈在一堆文件中抬头,看到簕不安气鼓鼓的模样。
“出什么事了?”他故作不知。
“临时有事,新加坡不去了。”簕不安走进去,靠坐在簕崈办公桌上:“来跟你说一声,估计得个把月才能回来。”
原本五天的行程怎么会变成个把月?簕崈蹙眉:“去哪儿?”
“不都跟你说了吗?有朋友结婚,本来想看完演唱会再去参加婚礼的,结果护照不知道怎么回事,掉水池里了,都泡烂了,那索性早点过去帮朋友布置一下婚礼现场吧。”
簕崈没说话,簕不安拍了拍桌子,喊他大名:“簕崈!”
簕崈:“嗯。”
簕不安:“总不能明天居留证也掉水池里吧?”
簕崈看起来蛮认真:“居留证泡不坏。”
“……”簕不安怒摔一张a4纸:“你真的想过?!”
簕崈往后退了点,避免被纸砸到,他看向窗外,在心里叹着气:“不是说了要陪我。”
“那也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时都陪着吧!”簕不安生气极了,簕崈这人就是想跟之前一样把自己困在他身边!
“说到底,你还是不喜欢我罢了。”簕崈说。
果然,还是这一套陈词滥调。
簕不安气得跳脚:“你到底想我怎么喜欢?我愿意回来,愿意留下来,愿意陪着你玩,你神经病犯了我也没埋怨你,每天都哄着你开心,还不够吗?就凭我没办法对你孛力起?”
“要走就走吧。”簕崈说:“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怎么办?”
簕不安无语极了:“好,我明天就走!阿不,后天!明天二哥家孩子满月酒,我吃完就走!”
一句话,踩了三次引火线。
簕崈出声让人站住,簕不安啪地一声摔上门,在门口喊道:“乐意生气就生吧,气死你!我好找新的!”
簕崈知道自己做得有点过分,但关于簕不安的事情,他的行为很多时候都不受控。
偶尔,他会看到母亲出现在幻觉里,母亲会问他:“不是说过,会尊重和呵护未来的另一半吗?”
他总是无法回答,不是不知道答案,而是没有办法对母亲展露自己卑劣的那一面。
他没有办法理直气壮地告诉母亲,哪怕是母亲的幻觉:这个承诺只能对当时承诺中那位不存在的未来妻子做到,簕不安是不行的,因为我爱他,而我没有办法爱的理智。
他又不会不回来,放他出门个把月又能怎么样呢?他一方面这样质问自己,一方面又否定道:不,他那么轻易就能认识新朋友,那么轻易就能发现任何人的美好,谁知道他去外面会不会又有新的邂逅?谁知道他会不会忽然发现外面的天地那么广阔,不必陪簕崈困在小小的一角当中?
书房里开始缓慢地下起雨,起初只是阴云密布,渐渐地开始吹风,然后飘落延绵的雨丝,不大,但是会下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