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赦懒得回答这种问题,自嘲道:“同样是身陷围杀的场景,到底是输了周密一筹。”
一道手持长剑的雪白身影,如一片雪花,从天而降,摇摇晃晃,悠悠飘落在白帝城废墟当中,归位真身。
郑居中直接问道:“结果如何?”
陈平安咧嘴说道:“打了个周密措手不及,干净利落,一剑透颅,可惜老子没能把周密的脑袋拧下来。”
“据说能够让周密消停个两三百年。”
“一些个被他藏在浩然和蛮荒的隐蔽手段,也都被找到了蛛丝马迹,很快就能一一抹掉。”
郑居中问道:“比如。”
陈平安脸色晦暗道:“比如他的关门弟子周清高,与身穿那件鱼尾洞天法袍的弟子流白,都有周密的伏笔,他们好像都是被周密斩三尸而舍弃掉的,类似仙蜕,单个分开,不显山不露水,将来如果聚拢为一,估计就要奔着十五境去,或者成为周密重返人间的渡口之类的。总之现在已经变得无所谓了。”
郑居中又问道:“代价。”
陈平安沉默片刻,笑道:“还行,可以接受,都在预期之内。”
说到这里,陈平安望向那个姜赦,嘴唇微动,看样子,全是民风淳朴的小镇方言。
自己在仙人境一层的闭关,其中炼物一道,是重中之重。既是为证道飞升做足铺垫,也为破境一刻即是“撇开剑修身份,也属人间最强飞升之一”埋伏笔,所以一开始有那将所有气府都填满大、中炼本命物的打算,陈平安对此极有信心,铁了心要做成一桩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壮举,想着以后与人斗法、问剑要如何布置……结果多少心血都付诸流水。
它们在人身小天地之内,被自己强行打成了混沌一片,听上去很牛气哄哄?陈平安实在是一个没忍住,也就当场遥遥指着姜赦的鼻子,开始破口大骂了。
姜赦无动于衷。忍了又忍,不知为何,终于还是没有还嘴对骂。
收工收工,崔东山跟姜尚真都假装什么都听见,开始收起、撤回那些阵法、小天地,在柳荫地和古蜀大泽之外,还有一幅星宿图,一座搜山阵等等,犹有一幅供奉在集灵峰山巅祠庙内的剑仙画卷。
姜赦眼神玩味。
骂不过我家先生,便欺负我好说话是吧,崔东山恼羞成怒道:“看嘛看,见财起意,意图不轨,杀人夺宝?”
姜赦啧啧道:“境界不高,花里花俏,门道倒是挺多,害我分心两三次。”
崔东山一时语塞,想要跳脚骂人,又觉得功力不如先生,只好去埋怨姜尚真,“又给周首席躺在功劳簿上边享福了。”
被迁怒的周首席丝毫不恼,自家兄弟牢骚几句,不是几碟下酒菜是什么。
姜尚真哈哈笑道:“看来我是一员福将。古往今来,成就霸业者身边,总有这么一两号人物。”
郑居中说道:“夜航船那边,我已经代为报信了。机会难得,陈平安,姜赦,我们多聊几句?”
吴霜降笑道:“一边闲聊一边忙正事,两不耽误。”
陈平安环顾四周,结果越看心情越差,堂堂兵家初祖,兵解之后,就没有任何重宝遗留?
青衫陈平安,白袍陈平安,身穿鲜红法袍的陈平安,三个身影,摇晃不定,倏忽分开,旋而重叠。
宁姚忧心忡忡,“怎么回事?”
陈平安柔声道:“没事,一颗道心被牵引得幅度过大。就像一个人喝高了,后劲有点大,走路不稳,容易眼花。过会儿就好。”
姜赦沉默片刻,问道:“郑居中,若是你我捉对厮杀,皆不留力,胜算如何?”
“你死我活。”
郑居中说道:“不过代价很大。”
姜赦揉着下巴,说道:“若是万年之前,我尚未被共斩,真正巅峰之时呢。”
郑居中说道:“大概我会成为你的谋主。”
姜赦爽朗大笑,心情舒畅几分,双臂环胸,“若是有你跟绣虎联手辅佐,霸业可成。”
姜尚真小声嘀咕道:“我有我也行啊。”
姜赦骂道:“小兔崽子好死不死的,偏偏姓姜,这次切磋,就数你的存在最恶心人。”
姜尚真闻言大喜,得意洋洋,转头对崔东山说道:“嘿,急了急了。”
崔东山没好气道:“看把你能耐的。”
姜赦瞥了眼“道身不稳”的陈平安,笑道:“三教祖师都出手了,再加上一个气势正盛的登天之祠,强行递剑,捅了周密一剑,这一剑可谓极为阴损了,等于联手三教祖师,送给了周密许多‘人间’和‘人性’,不收还不行。这就让他的纯粹神性,被红尘浸染得难称纯粹,周密的新天庭共主,就变得得位不正,接下来他就必须抽丝剥茧,说不定连‘陈平安’这个名字,都是周密未来几百年的大道禁忌了。不错,这趟登天递剑,没有白费功夫。”
“这小子的肉身和魂魄没有一并当场崩碎,化作劫灰,就已经算是天大的侥幸了。”
“说到底,还是没能跻身十一境,体魄不够坚韧,不然周密就不止是消停两三百年。”
郑居中神色如常。
这才是崔瀺师弟该有的手段。
吴霜降感慨万分,
关键是三教祖师也好,临时飞升的之祠也罢,加上陈平安,相互之间是没有任何事先谋划的。
陈平安说道:“不如你再去一趟?”
姜赦正要开口。
宁姚眯眼说道:“姜赦,你再说一个字试试看。”
姜赦抬起双手,示意你们小两口只管继续卿卿我我。